趁著附近沒有寨民走動的間隙,清靈悄然離開這間臥房,尋了一間庫房模樣的大屋,藏身其中。迴想起剛剛的尷尬遭遇,她不禁啞然失笑,暗自歎息:“這可真是偷家遇到熟人,還是自家舊仆人的臥房,著實令人尷尬。”


    藏身於庫房之中,清靈又有了新的發現。隻見庫房大門正對麵的牆上,繪製著一幅巨大的黑狗圖像,那模樣竟與旺財極為相似。她心中滿是疑惑:“為何在此處繪製這樣一幅圖像?是為了祭拜大狗神像,祈求它庇佑看守倉庫嗎?這鄉野村民的想法還真是奇特。”


    清靈冷靜分析,心中篤定康一手和莊瘸子周圍沒有歹人監視,因為出山之路皆由靈寵信馬由韁,路線曲折,她自己都不知道偏了多少,隻朝著大致方位行進,一切皆無定數。能與舊仆重逢,連她自己都覺得是命運的眷顧,實乃意外之喜。


    傍晚的餘暉灑下,清靈終於盼到莊瘸子歸來。她悄然以神念探查,隻見莊瘸子身形疲憊,三年光陰在他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發絲斑駁花白,蒼老了不少。


    清靈心中微動,神念傳音:“莊瘸……” 剛啟唇,又覺不妥,直唿 “瘸子” 恐有失禮數。往昔在仙山,她鮮與下屬交流,有事皆吩咐老劉辦理。那時候瘸子瘸子的叫還覺自家人不必多心,但現在又是另一番天地。


    莊瘸子正拄著鐵拐,眉頭緊鎖,心事重重地低頭緩行。忽然,那熟悉的聲音如幽靈般在耳邊響起,他身軀猛地一震,這聲音,他怎會忘懷?那是他在仙山侍奉的小主人清靈仙子的聲音!他瞪大雙眼,警惕地環顧四周,卻並未發現任何異常,不禁懷疑是自己近日煩心事過多,竟產生了幻聽。“哎,果真是老了。” 他自嘲地搖搖頭,正欲繼續前行。


    “莊班頭,我來找你了,莫要亂看,旁人聽不到我的聲音,速來倉庫見我。”


    那聲音再度傳來,莊瘸子瞬間恍惚,隨即清醒,心中狂喜,這,這是清靈仙子出山了!他激動得麵色漲紅,轉身朝著庫房大屋匆匆走去。然而,庫房大門緊閉,一把大鎖橫亙其間,他呆呆地望著那鎖,滿心疑惑,難道剛剛真的是自己的幻覺?這鎖著門,怎會有人?


    清靈見狀,無奈地繼續傳音:“我在裏麵,以遁術進入的庫房。此次前來,我是暗中行事,切不可讓無關之人知曉。你且穩住心神,隔門與我交談便是。”


    莊瘸子聞言,忙不迭地低聲應道:“是,小的見過小姐。” 他謹慎地觀察四周,見無人留意,才悄悄對著庫房方向作了一揖,深吸幾口氣,平定激蕩的心情,在庫房門口的石頭上緩緩坐下。


    清靈輕聲問道:“此次相遇,實屬機緣巧合。我途經此地,見山民祭拜大狗、公雞和牛頭畫像,心中生疑,便在此探查,不想竟遇到你。你且講講,這幾年的境遇,為何躲入山中生活?”


    莊瘸子聽到這話,眼眶泛紅,他這個曆經五十餘載風雨、刀光劍影的硬漢,險些落下淚來。在清靈麵前,他又找到了靠山,想起迴鄉後的種種遭遇,滿心都是苦澀,自己一個武道一流,頒布宗師的高手,在世家貴族麵前也是受盡磋磨,誰讓自己不願與他們同流合汙呢,這世道哪都讓人難快活。


    他微微仰頭,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稟小姐,我與康兄弟一同返鄉,卻不想物是人非。家中田產皆被他人霸占,族人淪為佃戶,受盡奴役,家業早已衰敗。我等無能,無力反抗,隻得依照小姐昔日所授耕種之法,組織族人和同鄉開墾荒地,隻盼能有個好收成。怎料第一年開墾的荒地,便被本地貴族老爺相中,他勾結官府,篡改田契,妄圖逼我們做佃戶。我等氣憤難平,一時意氣,殺了人,便帶著一幫年輕後生躲入山中,當了野人山民。隻是可憐了那些被牽連的鄉親族人,慘死者眾多。還未等我們尋機報複,越國與揚國戰火燃起,大軍壓境,邊境之地皆受牽連,百姓被驅趕征召為民夫,糧食也被強征。眾人無奈,紛紛逃入山中,被我等接納苟活於山中。往昔兩國交戰,多在秋冬季,開春便各自歸家耕種,可此次國君不知為何發瘋,戰爭持續一年有餘仍未停歇。聽聞兩國戰亂,所得土地未得多少,長久皆在邊境僵持,死傷無數,各地權貴橫征暴斂以作軍資,逃入山中之人愈發增多。眾人皆言,每經一戰,家中田地便被貴族強占,此次迴去恐一無所有,故而寧死也不願再出山開墾荒地、積攢家業、為他人做嫁衣,他們學得小姐的耕種之法,便在山中安居,奉我與康老哥為頭領。隻是人多了,所需之物也愈發匱乏,實在令我等憂心忡忡。”


    清靈微微蹙眉,歎道:“未曾想世間土地兼並竟如此殘酷。聽你所言,康班頭也在山中?”


    莊瘸子點頭道:“是的,小姐。康老哥與我家相距不遠,第一年開墾荒地時,我們便攜手合作,殺人逃亡亦是共同行事。他現住在隔壁,小姐若要見他,我這便去喚他前來。”


    清靈思索片刻,說道:“也好。不過你們不必來此,尋一處空房,待你們二人到了,我自會現身。”


    莊瘸子頓時喜笑顏開,連忙應道:“小姐稍候,我這就悄悄告知他。” 說罷,他起身離去,那原本沉重的瘸腿此刻竟也顯得輕快了幾分。


    片刻之後,康一手與莊瘸子並肩而來,步入不遠處的一間客房。


    隨後,有年輕後生抬來食盒,將酒菜一一擺好。


    兩位頭領揮了揮手,示意雜人退下,鄭重吩咐今夜任何人不得靠近,他們有重要之事商談,若有違抗者必將重罰。待雜人散去,他們二人恭恭敬敬地讓出主座,在堂下靜靜佇立,等候清靈的到來。


    清靈再次以神念仔細探查周圍,確認無人偷看偷聽後,她身形輕飄飄地升起,如鬼魅般穿窗而過,進入小屋。


    二人趕忙關上房門,轉身麵向清靈,激動地行禮。禮畢,清靈輕輕抬手,示意二人入座,並拿出一壺散發著靈韻的美酒,替換下桌上的濁酒。


    清靈朱唇輕啟:“此次出山來到越國,我有一事需你們幫忙辦理,若你們有任何難處,我自會出手相助。”


    康一手與莊瘸子聽聞,臉上頓時露出大喜之色,齊聲說道:“小姐但有吩咐,我等萬死不辭。”


    清靈微微點頭:“我欲在越國尋找一人,乃是越國新晉的開平將軍。他周圍或許會有修士暗中監視,你們定要小心行事,通過旁人去試探打聽,切記保密為首要之事,不可操之過急。”


    康一手稍作思索,開口說道:“這開平將軍我略有耳聞,他是近年來崛起的新貴,封地在開平縣。聽聞他出身平民,三十多歲便憑借赫赫戰功躋身貴族之列,如今名氣頗盛,許多年輕後生都渴望效仿他以軍功獲取地位。至於其他情況,我便不太清楚了,不過此次大戰,他理應身在軍中。”


    清靈目光平靜:“既如此,那便派人前往開平縣與軍中小心探聽,你們可有難處?”


    二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疑慮,旋即說道:“隻是探聽尋常消息,我等尚有一些門路。”


    清靈輕聲叮囑:“隻需打聽普通信息即可,萬不可驚動他人。”


    聽到這話,二人同時鬆了一口氣,齊聲應道:“稟小姐,絕無問題。”


    清靈話鋒一轉:“聽聞你們缺鹽巴,此事可有著落?”


    二人麵露驚愕之色,心中暗歎修仙之人果然神通廣大,連忙說道:“我等派人出山采買,然收獲寥寥無幾。”


    清靈輕輕一笑:“你們且拿出一幅地圖,指明哪家富人莊園令你們厭惡,我自會設法取來鹽巴。”


    二人聞言大喜,趕忙起身拜謝。


    清靈起身說道:“近日我便居於大庫房。這靈酒憑借你們內力的可以煉化,便留與你們享用,想來這三年間沒有靈氣滋養,你們受苦不少,身體也衰老許多。”


    康一手與莊瘸子感激涕零,拜謝不止,眼中滿是對清靈的崇敬與感激。


    清靈輕揮衣袖,在庫房周圍布下隔音法陣,隨後放出三隻靈寵。黃鼠狼順溜、大公雞撣子和黑狗旺財一出來,在角落翻出些靈果與幹糧,幾隻靈寵一番吃喝,好不快活。


    吃飽喝足,順溜又機警地竄向周圍山野,不多時便折返,確認並無異常後,清靈才微微點頭,尋了處角落,準備小憩片刻,以舒緩這整日奔波的疲憊。


    夜半時分,一聲虎嘯仿若驚雷乍響,清靈瞬間驚醒,黛眉緊蹙,喃喃道:“此虎嘯絕非尋常,怕是虎妖。” 她身形一閃,頭戴圍帽,遮蔽麵容,一襲黑衣在微弱的月光下更顯神秘。她隱匿於庫房暗處,目光如炬,望向虎嘯傳來的方向。此時,山寨中一片雞飛狗跳,燈火漸次亮起,康一手和莊瘸子扯著嗓子,大聲唿喊著組織人手登上寨牆。


    “哈哈哈哈,你們兩個老東西,躲在這山裏,可讓道爺我好找。殺了貴人,竟還不知悔改,妄圖苟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寨外,一道士的叫罵聲傳來,言語中滿是囂張與傲慢。


    康一手上前幾步,高聲迴應:“這位仙師,我等對修仙人士向來敬重,絕無冒犯之意,莫不是有何誤會?”


    那道士再次開口,聲音不大,卻因靈力加持,如洪鍾般響徹山寨:“程邑伯請我進山,隻為取你二人首級,為他族弟報仇,今日便是你們的死期。”


    清靈她神念悄然探出,卻發現這道士竟毫無察覺,心中暗自咒罵,這道士修為平平,卻如此聒噪,擾人清夢。反觀康一手和莊瘸子,雖手握兵刃,卻不見太多懼色,想來是知曉自己在此,有所依仗。清靈又仔細感知,那虎妖絲絲妖氣仍在,看附近看不到身形,想必正隱匿身形,伺機偷襲。


    康一手仍在與道士周旋:“仙師且慢,我等實屬被逼無奈。程邑伯家十七老爺強奪我等田地,還要我簽賣身契,以族親性命相挾,此等惡行,仙師明鑒。若仙師肯高抬貴手,我等必當重謝。”


    “休要多言,我虎道人修煉多年,仙法通玄,能死在我手,是你們的福氣。” 道士愈發張狂。


    清靈不耐煩地冷哼一聲,心想著這等混跡俗世修士,就愛賣弄。她當即傳念給三隻靈寵:“順溜,土遁前去,活捉那道士,帶至東麵山頂會合。撣子,翻牆尋那老虎,旺財,留下護我。去吧!”


    順溜得令,身形一晃,瞬間沒入地下。撣子撲騰著翅膀,翻牆而出,眨眼消失在夜色中。旺財則蹲在清靈身旁,眼神中雖有不滿,卻也忠誠地堅守崗位。


    片刻後,寨門外傳來一聲慘叫:“何人偷襲,啊!” 緊接著,一聲巨響仿若巨石墜地,道士的聲音戛然而止。隨後,寨外左側山壁傳來山石滾落之聲,虎妖咆哮陣陣,顯然是欲馳援道士,卻在半途被一黑影突襲。虎嘯瞬間轉為嗚咽,隻見一團黑影展翅高飛,似是抓著虎尾,轉瞬消失不見。


    清靈不顧寨民的驚唿與歡唿,悄然傳音給康一手:“四周已無威脅,我先行離去,剩下的你們擺平我。” 言罷,她於黑暗中飛身而起,飄飛向山頂。


    康一手與莊瘸子激動得雙手微微顫抖,對手毫無反抗之力就被解決,心中對清靈的欽佩更甚。


    清靈落在山頭,纖手一揮,對道士與虎妖施下禁靈術,而後迫不及待地接過順溜遞來的儲物袋,美目之中滿是欣喜,開始仔細查看其中寶物。


    清靈凝神,用神念緩緩磨滅儲物袋上的神識印記,隨後輕易打開了這略顯低劣的儲物袋。從中倒出一堆雜亂之物,其間竟無一件靈光閃耀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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