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見自家小東家在,嘴裏開始叨叨:「少爺,今年春夏比往年熱得慢了兩步,我擔心今年收成不好,迴頭米糧蔬菜價格高。要不囤個一些?」


    駱康瞧了眼掌櫃:「去年你也是這麽說。價是高了,和這木頭提的價差不多。十七文錢一斤,變成十八文錢一斤。」


    米價每年都會有所波動,但這一文錢的波動實在不算太大。


    掌櫃年紀不小,事情見著可多了,不得不和駱康提:「少年您可別小瞧這一兩文錢的變化。一文錢一斤,老百姓一年到頭一家老小要吃多少斤米?本朝初年米價五文錢,到現在可是十八文了!」


    五文到十八文,那是大變化。


    「遇上個荒年,米價可就高起來了。老百姓能少買兩件衣裳,哪能少買兩斤米?」掌櫃歎氣,「老爺整日指著您念書當官,酒樓您也得上點心。」


    去年沒囤糧,他到現在心頭還有點不安。


    說實話,陳米味道確實沒有新米好。但萬一遇上個什麽事情,有米就是爹。那些個米商可不會因為他們生活不易就隨意降下來米價。


    吃一口少一口的東西。


    「京城不一樣。」駱康非常坦說著,「要是京城的米價都亂了,那天下肯定大亂。你也別愁這個了。天塌下來個子高的先頂著,哪輪得到你愁?」


    他見掌櫃還在糾結,不得不再說一聲:「而且本朝初年那時候老百姓都窮。五文都貴重得要命,一掏口袋。哦,那時候老百姓可能還沒那麽多布做口袋。哪裏像現在?」


    當年百廢待興。窮苦到什麽地步?一家兩口可能輪著穿一條褲子。米少人少錢少,什麽都少,物價當然高不到哪裏去。如今百姓有錢,人比以前多得多,良田雖然翻了好幾番,但老百姓也不是每畝田都種糧食。


    人又總是靠天吃飯,偶爾碰上個年不好的,米價就高了。


    價格這東西,一旦高了就很難跌,隨著百姓富足後,米價逐漸升高就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駱康念多了書,又是在商人家庭裏出來的,眼光和掌櫃看在不一樣的層麵上:「哎,現在京城權貴還是銀子用的人多一些。銅板就小打小鬧。」


    掌櫃是經曆過當初三州饑荒米價飛漲的,駱康沒有經曆過,沒有米價飛漲那最直觀的感觸。兩人關注的點不同,一個聚焦在小事上,一個放眼在大環境下,想法當然不同。


    話不投機,當然沒啥好多說了。


    兩人一個僅僅隻是掌櫃,一個僅僅隻是剛通過科舉的學子,當然沒想到自己隨口聊的話,正切中在天下不少敏銳之人心頭。


    天下農戶學子中,未雨綢繆的人總是有的。一封普通不過的信送上了傅府,擺在傅尚書的書桌上。


    在京城科舉結束的歡騰中,天下無數人與往年並無不同,依舊身在其位,關心著無數瑣事。


    議親結束後的三天。


    傅尚書如常處理著手上的事物。


    傅辛夷的花鋪選了三天後開業,說是花鋪裏幾個幫手連夜背書,考核都合格了。她尋人特意挑選的最近的良辰吉日,誰想就靠得那麽近。


    左右再拖也不好,開業日子就此敲定,不再改動。


    雲家派了幾個守衛放在傅府保護傅辛夷,傅尚書用著也挺順手,讓他們偶爾傳點傅辛夷的消息迴去。這些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就算被誰知道了,不過也就以為是傅辛夷身子恢複,雲家多來過問兩聲。


    他拿過桌上一封信,看了眼名字,快速拆開來看。


    信來自後湖的劉海劉大人。


    因為封淩的緣故,他和劉海搭上了話。後湖信件出入不便,他到現在還是第一次得到劉海迴信。


    打開信封,他快速看下內容。


    開頭非常客套招唿了一聲,說了點久仰大名之類的話,接下去就聊起了後湖的不方便,希望傅尚書能夠體諒。後湖的不方便體現在太多地方,而劉海隨意說了一句「夜不掌燈,日無所趣」,就將那寂寥感說了個十足。


    說著說著,劉海就說在後湖感覺今年格外陰冷,上一迴送來的黃冊質量不太好,懷疑有部分百姓用料混了不該混的東西。當然這種機密沒法細聊,便又多說了兩句關於封淩的事。


    他特意提了封淩自小日子不易。母親去世,父親生病,封淩竟還運氣不好碰上過大旱三州。


    三州大旱是什麽個意思?


    是三州的老百姓那一年的收成都不好。百姓收成不好,一個處置不妥當就容易出事情,官家儲存的陳米全用來救急,還想出了官家借種子的方法讓百姓緩了口氣。


    即使是這樣,部分地方還是出現了缺米少糧的問題。百姓全都屯糧,越屯,那市麵上能買到的糧食就越少,價格就越是昂貴。


    轉頭有人餓死,屍體處置不當,那就容易惹出瘟疫。瘟疫處置不當,那更是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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