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尚書嗬笑一聲,覺得胸口愈加憋得慌:「那封狀元倒說說看,你憑什麽能求娶辛夷?憑著租來的房子,還是憑著才僅從六品的官職?」


    三年往上跳一跳,跳到尚書的位置都要不少年,更別提再往前一步。傅府的底蘊也不是封淩一個窮小子短期內可以勝過的。全京城想給狀元郎送東西的很多,但全是想從狀元郎身上啃下肉來的。


    傅尚書含笑著表示:「若是封狀元說入贅,我倒是可以多考慮考慮。」


    封淩點頭了:「好啊。」


    傅尚書:「……」


    封淩笑起來:「求娶還是入贅,其實我不是很在意。全看辛夷的想法。要是辛夷說全憑傅尚書做主,那自然我也全憑傅尚書做主。」


    看著傅尚書接連受挫,原本也很氣的顧姨娘被逗笑了。


    而傅辛夷在邊上不敢吭聲,有點坐不住。


    這就好像是在戰場上,一方兇狠殺過去,沒想到沒砍到幾個人,假裝落敗逃跑,對方反殺迴來還真砍到了人。場麵一度有點下不了台。


    傅尚書大刀出大刀迴,沒起效果。


    顧姨娘軟刀子出:「封狀元確實會說話,瞧著膽子也大。辛夷性子溫和,以後要是真成一家人,豈不是全憑封狀元揉捏了?封狀元話說得好聽,可要取信於人,那是另一碼事。」


    她輕悠悠歎氣:「我們辛夷不適合高調的日子。傅府也是如此。狀元郎要是一直這樣高調著,豈不是和我們反著來了?」


    京城裏不管是哪家大戶,多是喜歡藏拙,藏到讓人不知道底牌到底有多少,這才是生存的最好方式。


    封淩不同,他總共就沒多少底牌,藏不了太多,又太過耀眼,簡直和一個靶子一樣放在那兒,等著人來戳。


    傅辛夷知道顧姨娘的擔憂有道理,是財不外露一樣的道理。


    封淩聽著這話輕笑:「顧姨娘想想,我越是高調,辛夷豈不是越低調?大家的目光都在我身上,自然會消減去關注辛夷。她想做什麽反而自由。」


    傅尚書不認可:「有事,一家人就是一個結局。你一人做錯,便是全家陪著,無人幸免。」


    封淩想起那杯毒酒。


    一人錯,便是全家陪葬。


    他輕笑著:「所以不該犯錯和不能輸才是解決的方法。而非連踏出一步的勇氣都沒有,先行當了逃兵。」


    傅辛夷心頭一跳。


    她在桌子下的雙手糾纏在一起,就像她自己現在的心情。封淩說話代表著他自己的態度,卻也把她給刺了進去。她就是最初當逃兵的人。


    她知道封淩後的第一個想法,不是說考慮解決最終問題,而是先一步拒絕了封淩的靠近。


    尋常傅府的飯桌總是給人下台階用的。今天一頓飯還沒怎麽吃,台階沒下成,反倒是成了戰爭場中心。


    原本的求娶話題,似乎悄然就變化了意味。


    就這樣,傅尚書不太爽,顧姨娘不認同,傅辛夷很糾結的情況下,封淩再度開口了。


    他扯過傅辛夷的碗,伸出自己還好的左手,給傅辛夷舀了一碗湯。


    「不管現在說多少,以後的事情都是說不準。老天爺不會因為我想怎麽樣,就輕易讓我怎麽樣。」封淩將湯放在了傅辛夷麵前,「但我想按著自己心意往前走,走到我能走到的最前頭。」


    他示意傅辛夷喝湯:「我喜歡傅小姐,所以真情實意想和傅小姐在一起。我怕其中會有差錯,自作聰明讓天下人替我們牽線。」


    他迴望向傅尚書:「傅尚書可有那麽一瞬間?想和自己麵前的人在一起,為此不管做多荒唐的事都無所謂。」


    飯桌上一陣沉默。


    封淩是全然沒想到自己一刀刺中了紅心,隻以青年本荒唐來解釋著自己的行徑。遊街荒唐、突兀求娶荒唐,但他就是做了,還死不認錯的給出了自己解釋。


    但傅尚書、顧姨娘以及傅辛夷,腦袋裏一瞬間都想到了當年「協議成婚」的事情。


    傅辛夷看看自己碗裏的湯,鬆開糾結的手,乖乖喝起了湯。


    勺子碰觸碗,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傅尚書聲音微沉,把手邊的酒壇子放到了封淩麵前:「喝兩杯麽?」


    封淩拱手:「恭敬不如從命。」


    傅辛夷悄悄看著傅尚書和顧姨娘的表情,想要從裏頭看出點什麽來。


    然而顧姨娘也安靜喝起了湯,傅尚書更是和封淩就此喝起了酒。


    兩三杯下肚,傅尚書才迴了封淩的那句話:「為自己喜歡的人荒唐一迴,一生都不會為此而後悔。原先我覺得你和辛夷說‘九死不悔’太過荒謬,太過幼稚,現在想來不盡是。」


    他一樣年輕過,荒唐過,隻是人過了那個歲數,突然就記憶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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