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淩朝她點了頭:「辛夷病可還好?怎麽會突然病了?」


    良珠歎氣:「清明那天小姐迴家路上碰到了雲家的謀士。她和雲家謀士聊了兩句,晚上睡下,第二天就病倒了。大夫過來看了,說是思慮過重。可能又是開店,又是想夫人了。」


    雲家?


    封淩問了一聲良珠:「我今天能去拜訪麽?」


    良珠忙搖頭擺手,滿臉拒絕:「別別,千萬別。封公子馬上要殿試了,過了病氣可不好。小姐要是知道我帶您迴去,肯定要生我氣。」


    封淩點了點頭,和良珠拉開了距離,等著案子按流程審理。


    順天府府尹體型微胖,麵上肅然,很快升堂。


    兩邊守著的差吏有序威武喊著。


    府尹再過了一遍手上的內容,吩咐:「都宣上來。」


    封淩、良珠先後走進內堂。


    府尹見了封淩,先一步開口:「封會元身體不適,不用跪拜。」


    封淩拱手:「謝過大人。」


    良珠在旁邊恭敬跪拜:「小女良珠替傅小姐前來。」


    府尹應聲:「知道了。帶犯人。」


    案件本身是真的簡單。當街行刺,一人傷了另一個人。差吏立刻將犯人帶了上來。


    封淩早前有得到消息,可在見到被帶上來的犯人時,依然驚詫了一下中年男子的狼狽樣。


    中年男子是被拖上來的,恍若一條死狗。他雙手雙腳指頭全部軟趴趴掛在那兒,已結塊的深棕紅色血塊清晰可見。他嘴角歪著,無意識流淌著口水,雙眼放空,神智似乎已不在。


    良珠悄悄看了眼,倒吸一口涼氣。


    怎麽這人已成這樣了?


    府尹在上頭拿著下屬寫好的文書:「此案情形惡劣,本官非常氣憤,遣人審了一番。此人喜賭,欠款良多,家中無米可食,心生歹念,當街行兇,試圖搶奪傅小姐錢財。」


    要不是封淩早前知道有錦衣衛插手,或許就信了。


    上頭府尹話說到了這裏,將文書往邊上一擱,語氣肅然繼續說著:「此為其一,人證物證齊在。」


    本以為話就此結束的封淩輕微抬眼,在下方聽著府尹繼續說。


    「有不法之人與傅小姐結怨,有雇此人行兇殺人行為。此為其二。」


    這下輪到良珠猛然抬頭,驚愕瞪大眼。


    府尹語氣未變,照常肅然:「然第二點未有證物,錢財未曾查到。本官認為第二點存疑,有脫罪嫌疑,所以本案以其為主犯判決。堂下可有異議?」


    封淩笑了。這府尹是明明白白在告訴他,這案子幕後估摸著還有人,但實在是查不到。要是查到了,這人本就隻傷了人手,可能還會被輕判。


    府尹是個聰明人。


    封淩拱手:「無異議。」


    「嗯。流三千。結案。」府尹快速斷決了案子,「退堂。」


    退堂鼓聲擊香。


    封淩左手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冷漠掃了眼旁邊依舊無意識的男子。流放三千裏,是順天府府尹能判最重,又不需要通過皇帝的判決。


    這人注定將死在路上。


    雲將軍派人來京城見傅辛夷,或許還帶來了別的消息,與想要傅辛夷性命的人有關的消息。


    他轉頭朝站起身來的良珠微頷首:「替我轉告傅小姐,牡丹花開了。」


    良珠聽到這話,摸不著頭腦,茫然:「啊?封公子這話是什麽意思?」


    封淩笑著:「你家小姐會知道的。」


    病來如山倒,病走如抽絲。


    傅辛夷躺在床上,覺得自己仿佛一條風幹的鹹魚,半點都不想動彈。這幾天天氣好不容易從陰雨的清明轉過來,總算是樂意放點晴。


    身子疲乏,喉嚨發癢,時不時就讓她忍不住咳嗽兩聲。中藥加了甘草還是讓人反胃,蜜餞又齁甜齁甜,放入嘴裏嚼兩下就想昏迷。


    補品最多能叫不好吃,生病熬煮的藥就是頂天了的難喝,嘴裏的味道是陰魂不散級別的。


    一生病,很多事情就必須往後拖。顧姨娘和傅尚書沒想到傅辛夷會生病,前者焦急又被命令不準靠近,後者隻能讓家裏丫頭來迴跑,多傳遞一下傅辛夷的生病詳情。


    傅辛夷轉了個身子,又咳嗽了一聲。


    牡丹花開了。


    封淩讓良珠對她轉述了這句話。


    按照封淩讓孩子送去花鳥鋪的要求,穀雨當天,花鳥鋪會送來牡丹花。傅辛夷算著日子,在想封淩會在穀雨這一天幹什麽,想著想著,穀雨就到了。


    春牡丹開得正好,嬌豔得如同含羞卻又直麵心上人的少女,一朵朵巨大壓在枝頭,美得恍若假花。春日一直都是一個極為美好的季節,萬物複蘇,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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