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輕應了一聲:「奉命審訊今日當街刺傷封會元之人。相關文書我一並帶來了,可查驗。」


    差吏忙躬身應下,接過男子從懷中取出的相關文書,對照了上頭的印章。


    錦衣衛直屬於當朝皇帝,看來這迴行刺事件並不尋常。


    確認身份無誤,差吏讓出位置:「大人請跟我來。」


    一炷香之後,男子站在監獄中,看著裏頭恍若一條死狗,手指腳趾盡斷的中年男子,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他朝著旁邊差吏點了頭:「性命留下了。該問的你們可以繼續問,我這裏問不出什麽了。」


    他語氣平淡,好像剛才一根根攆斷人十指的不是他一樣。


    差吏渾身一哆嗦:「是,您慢走。」


    男子點頭,往外離開。


    差吏吞咽了一下口水,看向自己身邊一樣被嚇壞的同僚:「你,記下來了沒?」


    同僚顫著迴他話:「記,記下來了。這人是看了人像知道傅小姐,專門盯著傅小姐去的。為了一筆錢財,對方先給了定金,事成後給尾款。但幕後人是誰不知道,人像和錢都是直接扔在他家裏的。人像看過就燒掉了。」


    差吏連連點頭。


    可說這人像又會是誰畫的?會是誰專門尋了一個無關的人,去行刺極為無辜的傅家大小姐呢?


    ☆☆☆


    肖家。


    十二皇妃身子才好一些,此刻正端坐在庭院內的小亭子中。


    她喝著特釀加了蜂蜜的米汁,看著亭子另一頭的肖先生。


    肖雯,肖先生,天下奇女子。


    她頭發不倫不類束在頭上,插了簪子,卻又弄了個男式的網巾箍著。臉上妝容淺淡,幾乎看不出有怎麽修飾。像個學子,又確實能讓人看得出是個女子。


    衣服是長袍,桃粉色的道袍。


    本朝喜歡穿桃紅色的不少,但真正穿出來的不多。對百姓而言,不耐髒,對貴族而言,沒有正紅來得貴氣。道袍基本上是男子穿,女子穿也少,像肖先生這樣製布縫紉穿衣的,罕見。


    肖雯在紙上畫了一串泡桐花。


    泡桐花以白花為主,內芯泛紅,清明時節開放。


    「好像人都喜歡白色。」肖雯輕悠悠開口,「覺得白花最是純潔,幹淨,無暇。」


    十二皇妃:「先生不喜麽?」


    「說不上喜不喜,隻是覺得花太過幹淨了,少了點韻味。人一輩子柔柔弱弱,溫溫和和,也少了點趣味。」她隨口評價起了皇後,「人本庸俗,嘴上說著喜歡溫和,事實上娘娘這般豔麗的,喜歡的人更多些。」


    十二皇妃聽著,並沒有和自己二姨一樣評判皇後。她是不敢說也不能說的。


    肖雯擱筆,將畫轉了一個麵:「可好看?」


    十二皇妃看到了畫。


    紙上泡桐花綻開漂亮,自側麵探枝頭,顯得格外有意境。泡桐花本質上的那種純潔幹淨展現得淋漓盡致,而總共動用的筆卻寥寥無幾。


    工筆之下有神韻,渾然天成。


    「好看。」十二皇妃稱讚,「先生畫得極好。」


    肖雯笑了笑,將畫又轉迴去。


    她取了筆,在邊上用紅色調了色,直接在原先的畫上疊圖。這般糟蹋讓十二皇妃險些驚愕出聲。這豈不是完全破壞掉了原來的那副畫?


    肖雯倒並不在意。她抬筆自然,疊色也自然,轉頭再度擱筆,將畫又一度轉向了十二皇妃:「可好看?」


    圖上的花不再是潔白如雪,內芯泛紅,而是整個一株花都變成了豔麗的紅。這依舊是泡桐,已成了另一種感覺。滿目都是紅,奪目豔麗得簡直要從畫中出來,能吞噬人一般。


    「好看。」嘴上這般說著,十二皇妃卻有著一股說不上來的驚悚感,好似這花是妖花,畫也是一幅妖畫。


    肖雯笑起來:「我也覺得好看。」


    她側頭問十二皇妃:「對了,上迴聽你說的花畫,這迴可拿來了?」


    十二皇妃點了點頭,招手示意自己侍女上前。


    侍女躬身上前,打開了木箱子裏的畫,將傅辛夷當初特意做好的手捧孩童菊花畫給展了出來。


    肖雯盯著畫看了半響:「意思不錯,畫不怎麽樣。」


    事實上意境沒什麽內涵,簡單粗暴,畫和人一樣,心思幹淨直白到麵上可見。


    十二皇妃惆悵看了眼,揮手示意侍女送下去:「是。她有心。畢竟才能見物兩年,讓她兩年內既要學會為人處世,又要學會琴棋書畫,太為難了。」


    肖雯笑了一聲。


    「孩子的事情,十二那兒是怎麽個意思?」肖雯換了個話題問十二皇妃,「這些日子身體應該養好了些?」


    十二皇妃點頭:「是養好了些。他答應我短時間內不會娶別的女子,直到我生下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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