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出口自己都頓住了。


    鬆開衣袖,封淩往後退開一步,覺得一腔熱意從肺腑熱辣席卷到頭上,漲得他腦殼疼。他扯了個笑:「不是,我剛才……」


    他想解釋,又覺得解釋不出什麽來。


    該說什麽?該說他覺得單純利益往來的成親也挺好的?感情成親之後慢慢培養也行?他覺得以傅辛夷的性子,指不定會死死瞪他看,然後迅速拉開距離,將兩人之間的關係徹底斷個幹淨。


    風吹來,微涼。


    鼻腔裏帶著一點異樣。


    封淩輕微吸了一下鼻子,強行將自己剛才的失態掩蓋過去,輕笑調侃:「傅小姐就當我失了智。」


    傅辛夷鬆怔看著他。剛才那一瞬,她仿佛看見野獸脫離了韁繩,露出自己兇狠的爪牙,眼眸裏唯有獵物,然而倏忽間又收斂了起來,溫馴得仿佛無事發生。


    她細細看著麵前的少年郎,看著他輕笑調侃,看著他……


    嗯?


    傅辛夷看著封淩鼻子下隱隱有點印記:「封公子冷麽?」


    封淩沒想到傅辛夷忽然問這句:「不冷。」


    傅辛夷往封淩麵前走進了一步,微抬頭。封淩似乎長高了,比她又高出了一點。她倒並沒有太過多去關注封淩身高問題,隻盯著封淩的臉,意識到封淩有點不太對。


    她困惑到忘記自己是個不能隨意和外男動手動腳的大家閨秀,伸手在封淩鼻下擦過,攤手看向自己指尖。


    暗沉的紅色。


    是血。


    傅辛夷臉色刷白,唇瓣顫動:「是血!」


    封淩一臉莫名,伸手抹了自己鼻子下,攤開手確定看了一眼:真的是血。


    天色晚,這點血看起來很深,深得讓封淩都茫然了:「怎麽流鼻血了?」


    傅府可是有過中毒前科的,傅辛夷慌張喊起來:「來個人!來人!封淩流鼻血了。快去叫個大夫來。」她拽著封淩就往裏拉,「快去坐著,現在抬起頭來。」


    封淩手上感受到一陣溫潤。


    牽手了。


    他被拽著走,輕眨了眨眼,盯著兩人牽的手看了片刻。感受到自己鼻子裏癢癢,他總算意識到自己需要抬起頭,這才轉移視線,朝著天空望去。


    今天天色很好。


    麵對雲層厚到看不見任何星光的天空,封淩卻這樣想著。


    傅府一陣慌亂。


    誰也沒想到封淩在傅府吃一頓飯會吃到流鼻血。本來迴書房的傅尚書都神情緊張跑了出來,詢問封淩有沒有感覺身體不對的地方。


    傅辛夷早鬆開了手,讓人送水送幹淨的帕子,讓封淩盡可能止住鼻血。


    她臉上血色很淡,坐立不安看著封淩,眼眸沒有一絲轉移。


    封淩坐在椅子上,仰著頭迴答傅尚書問題:「沒有感覺哪裏不對。就忽然鼻子癢了些……是京城太幹了的緣故。以前住在湖邊,感覺比京城濕得多。」


    管事在封淩手指尖上用銀針紮了一針,仔細看著銀針顏色:「不像是中毒。具體還要李大夫來看。」


    李大夫對毒了解多,可以確診。


    眾人緊張應聲,紛紛繼續等待大夫到來。


    李大夫是被人從家裏挖出來。傅府守衛將人背在背上,狂奔送過來的,直衝向傅府前廳。李大夫下地時還眼前暈乎乎的。好在他意識清楚,快速吩咐著封淩:「張嘴吐舌,睜眼,轉眼珠……」


    一係列檢查下去,再快速把了個脈。


    李大夫掃了眼邊上緊張兮兮的傅尚書和傅辛夷,冷笑了一聲:「下次別身子補過頭都叫我過來。我沒那麽空。」


    李大夫說話非常不客氣,語氣也有點糟心。


    被人背著跑那麽遠距離,顛來顛去實在不舒服。結果他被顛得險些要吐,卻碰上一個自以為中毒,其實是補過頭的病人。他和傅府熟,說話當然不中聽。


    李大夫從箱子裏拿出針給封淩紮了兩下,又讓人用帕子擦了個幹淨。


    「小小年紀補那麽多幹什麽?不如多動動。」李大夫起身,收好自己的箱子,「得了,血止住就行。我該迴去了。」


    傅府的人尷尬送李大夫離開,還送上了診金。


    一出鬧劇,旁邊的麵盆裏還掛著帶血的帕子,半盆水血淋淋的,誰能想到會是補過頭。


    這麽一折騰,天暗得徹底,外頭已幾乎寂靜無聲。


    傅尚書想了下府上有客房:「要是封會元不介意,不如今晚就在府上住下。府上空的房間還有,我讓人稍收拾就成。」


    傅辛夷臉上血色才慢慢恢複,驚詫看向傅尚書,隨後又將視線落在封淩身上。


    流鼻血不是什麽大事情,除了丟臉,還是丟臉。封淩拱手:「這怎麽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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