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凜成被她突然脫掉鞋子,突然上床的動作嚇了一跳。


    她剛洗完澡,身上有沐浴露的薄荷清香,睡衣的領子不高不低,好像還沒有穿內衣……


    傅凜成心跳如擂的移開視線,耳垂溫度升高,狼狽又惱火,“阮寧夏,你上床之前能不能先說一聲。”


    他雙手支撐在床上,身體往後,“坐遠點。”


    寧夏莫名其妙,“咋?嚇到你了?平時膽子好像也沒這麽小。”


    傅凜成抬抬下巴:“坐床尾去。”


    寧夏本來跪坐著的,突然直起腰,雙手往傅凜成肩膀上一按,直接把他撂倒在床上。


    傅凜成一下懵了。


    ——她推倒我了?


    ——她想幹什麽?


    ——我要拒絕她嗎?


    ——拒絕了不太好吧,她會不會傷心?


    “磨磨唧唧,囉囉嗦嗦的。”


    寧夏挪到他腿邊,抬起他左下肢,“快點搞完我好去睡覺,你都不困的嗎?”


    傅凜成:“……”


    傅凜成不想說話。


    雙下肢的活動包括腳踝,膝關節,髖關節,做這些能有限的防止關節僵硬、攣縮畸形。


    每個部位的動作都不一樣,每次做下來最少得十五分鍾。


    寧夏剛開始做這些的時候,生怕弄疼他,每次都小心翼翼,他當時還嘲笑過她,說他下肢沒感覺,她就是拿開水燙都可以。


    現在做這些,她已經越來越熟練,得心應手了。


    寧夏閑不住,一邊做腳踝屈伸,一邊問他:“你和川川剛才聊的怎麽樣?”


    傅凜成看著天花板,還是不想說話。


    寧夏瞅他,“我在問你話呢,你在想什麽?”


    “沒想什麽。”傅凜成鬱悶的開口,“你在問什麽?”


    “我問,你和川川聊的怎麽樣?沒有又吵起來吧?”


    不僅沒有吵起來,相反這次父子對話很平和,很愉快。


    傅凜成說:“沒有吵,我以前每次去國外看他,都很嚴厲,不是衝他發火,就是責怪他調皮搗蛋,關係一度很糟糕。”


    他頓了頓,又說:“川川這次迴國,是我和他相處時間最長,關係處的最好的一次。”


    沒有你看我不順眼,也沒有我看你不高興。


    傅凜成知道,這是因為有寧夏在中間當調和劑。


    “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最近我想了很多,我確實算不上一個好爸爸。”


    寧夏知道傅凜成對川川很嚴格,因為他對自己也是個很嚴格的人。


    他會用很高的要求去要求川川,就像他會用很高的要求,要求自己一樣。


    與其說他不是個好爸爸,倒不如說他是個不知道該怎麽和孩子相處的爸爸。


    他不僅不知道該怎麽和孩子相處,寧夏發現他也不會和別人相處。


    在醫院住院時,他不知道該怎麽和其他病床的病友相處。


    去康複時,他也不會和康複師,和病人交流心得。


    寧夏剛開始以為他是不屑,但他對他們也沒有輕視輕蔑的意思。


    他好像隻是不想,或者說是不知道該怎麽和別人加深情感關係。


    這種性格要是在一個普通家庭,寧夏都想象不出來,他過的會有多狼狽。


    但他的出身很好,以往從未對錢發過愁,不需要改變自身的性格去迎合別人,相反別人還會迎合他,他也就越來越看不清自己。


    所以他脾氣才會那麽壞,嘴巴才會那麽惡毒吧。


    “既然知道自己不是個好爸爸。”


    做完了左下肢活動,寧夏繞到另外一邊,給他做右下肢活動,“那以後就努力讓自己變成一個好爸爸。”


    傅凜成突然問她:“你沒有恨過我嗎?”


    “恨你什麽?”


    “恨我把川川送出國,不讓他待在你身邊。我以前覺得你會帶不好孩子,現在看來是個錯誤又愚蠢的想法,川川跟在你身邊,會更加快樂。”


    “實話嗎,實話就是沒有恨過。”


    傅凜成不相信:“沒有恨,那有沒有怪呢?”


    寧夏搖頭:“也沒有。”


    傅凜成皺眉,“你是不是因為怕我聽了不高興,故意哄我的?”


    寧夏好笑:“你這人怎麽這樣,不恨你不怪你,你還不樂意了?”


    “對!”傅凜成支撐上半身,不解又生氣,生的什麽氣?生他自己的氣。


    他說:“你就應該怪我恨我,川川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他那麽小我就把他從你身邊帶走,你恨我多正常啊,為什麽不恨。”


    “可我就是不恨你也不怪你啊,如果你虐待家暴了川川,我一定恨死恨死你,可你沒有啊。”


    “川川在國外生活的很好,你給他找最好最好的學校,給他找保姆,找阿姨,找廚師,找司機,找保鏢,你給他提供了很好的生活,讓他不挨餓不受凍,健健康康長這麽大,我為什麽要怪你?”


    “……”傅凜成啞口無言。


    他就沒有見過像寧夏這樣的女孩子,怎麽心裏就一點戾氣,一點怨氣也沒有呢。


    如果換成是他,他肯定有怨有恨,絕不會這樣好脾氣。


    “不過,”寧夏想了想,又開口,“我有時候半夜三更,想川川想到無法入睡,默默流眼淚的時候,也是罵過你的。”


    傅凜成來了興趣:“罵我什麽?”


    寧夏有些尷尬,“咳,罵人哪有好聽的話……”


    傅凜成說:“具體是什麽,我想聽,你罵罵看。”


    寧夏:“……”


    神經病啊。


    哪有人主動要求挨罵的。


    她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在他大腿上拍了一下,“轉身,趴著,我給你按摩腰部。”


    傅凜成一聽說是按摩腰部,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你在輪椅裏坐一天多累啊,按摩一下腰部你會舒服很多,為什麽不按?”


    因為他的腰腹是有知覺的,按摩腰部這麽親密的動作,會讓他產生別扭的感覺。


    每次她的雙手在他腰上遊走揉捏時,他心裏總會覺得怪怪的。


    隨著他們的關係越轉越好,怪怪的感覺也越來越強。


    所以能不按,他就盡量不按了。


    “廢什麽話啊,趕緊趴好。”寧夏兇巴巴瞪著他,“別逼我動手。”


    然後不等他說話,直接把他拉起來,強迫他翻身,輔助他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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