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寧夏是真的生氣了,傅子川扔了手裏的雪糕,頭快埋到胸口裏了:“對不起媽媽。”


    寧夏能怎麽辦呢?


    總不能打他一頓。


    打了心疼後悔的也是她。


    而且她的直覺告訴她,要是真動手了,好不容易在日常相處中修複到百分之八十的母子情,可能又會跌下去。


    “走吧,先迴去。”


    寧夏歎了口氣,抓著他的手,往單元樓方向走。


    傅子川小心翼翼的問:“你還生氣嗎?”


    寧夏說:“因為擔心,我才生氣,有多擔心你,就有多生氣。”


    頓了頓,又說:“剛才你說你一個人下來,看到你從遠處跑過來,還沒有爸爸跟著,我的心跳都加快了。”


    她抬了抬手,露出戴在手腕上的運動手表,“運動手表都發出了提醒。”


    提醒她心率過快。


    傅子川咬著嘴唇,低著腦袋沒有說話,被寧夏牽著的那隻手,正在無意識的扣著她的手心。


    寧夏感受到了他的焦慮,進了單元樓,她停下腳步,蹲下身,抱住小小的人:“媽媽剛才嚇到你了吧,兇你的樣子是不是讓你覺得很陌生?”


    傅子川眼眶一下就紅透了,匍匐在她肩頭,小聲說:“沒有人告訴我晚上不要一個人出門。”


    寧夏愣了一下,“那,那你在國外的時候,照顧你的保姆沒有跟你說嗎?”


    “我想出門,他們就會帶我出去,我想要吃什麽,買什麽,他們都會馬上滿足我。”


    “這麽多年,我都是這樣過來的,白天的時候,我就跟爸爸說過,我想吃雪糕,他不讓我吃,可我就是想吃,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腦子裏都是雪糕雪糕,我想隻要吃了雪糕,我就能睡覺了,所以我就一個人下來了。”


    他語氣裏充滿了不解和委屈:“我不知道這是很不對的事,也不知道媽媽為什麽會這樣生氣。”


    他隻是吃了一根雪糕而已。


    一根雪糕而已,有必要跟他生氣嗎。


    寧夏心髒像是被揪住了,又像是被揉成了一團,又酸又脹又悶。


    在他的世界裏,他想吃東西了,去商店買,是很正常尋常的事。


    他沒有覺得這是不該做的事,也沒人告訴他三更半夜不要單獨出門。


    照顧他的保姆怎麽會跟他說這些呢,他們隻是拿工資的人,平時隻要哄這個小少爺開心,不要讓他瞎鬧騰就行了,又不是自己的孩子,那麽上心幹什麽呢。


    令寧夏心酸的是,他剛才朝她跑來的時候,笑的那樣高興,可沒想到等著的卻是她的一頓斥責。


    那一刻,他臉上的笑沒了,取而代之是慌亂不安。


    他以為他挨罵,隻是因為吃了一個雪糕。


    “寶寶,媽媽不是生氣你吃雪糕這件事,也不是生氣你這麽晚偷偷一個人溜下來。”


    “媽媽隻是……承擔不起失去你,或者你出了什麽事的後果。”


    “如果你被壞人傷害了,媽媽會瘋的。”


    傅子川說:“我知道了,不會再有下次。”


    寧夏知道他記在心裏了,摸摸他的小臉:“迴去吧。”


    “好。”


    走了兩步,傅子川想到什麽,“等一下。”


    “怎麽了?”寧夏疑惑看他。


    傅子川在口袋裏掏出一根雪糕,“給你的。”


    “我也有啊,謝謝寶寶,咱倆一塊吃吧。”


    “雪糕好像化了。”


    “沒事,化了喝水。”


    “那你還會懲罰我嗎?”


    “懲罰?當然不會,媽媽知道你已經記在心裏了,絕對不會在做這種讓我擔心的事了,是不是?”


    傅子川重重點頭。


    還沒到六樓,母子倆就分食了一根半化的雪糕。


    寧夏在包裏找鑰匙開門。


    或許是聽到動靜了,也或許是還沒有睡,寧夏一開門,就看到從臥室裏出來的傅凜成。


    看到他們一起進門,他明顯怔了一下。


    傅凜成看著那個小的:“你不是在房間裏睡覺嗎?”


    傅子川老實交代:“你迴房間後,我就起來一個人出去了,正好遇到了迴來的媽媽。”


    “你說什麽?”


    傅凜成頭皮一炸,勃然大怒:“趁我不注意,你一個人偷偷跑下去了?真是瘋了,誰把你膽子喂這麽大的?你給我過來,看我今天揍不揍你。”


    他突然發起來火,倒把寧夏嚇了一跳。


    寧夏下意識把孩子護在身後,但傅子川一副早就習慣了的表情,比寧夏淡定多了。


    “媽媽在樓下已經教育我了,你省省力氣,別大驚小怪。”


    這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傅凜成的怒火蹭蹭往上漲,他臉色嚴肅到嚇人:“很好,今天不揍你,看來你是不會長記性。”


    他隨手拿起櫃子上雞毛撣子,“趴到沙發上去。”


    他不像開玩笑,寧夏渾身都緊繃起來,她瞪著坐在輪椅裏的男人:“你敢打一個試試。”


    傅凜成皺眉:“寧夏,教育孩子這事上,你最好跟我統一戰線,三更半夜一個人偷溜出門這件事,很嚴肅,他需要狠狠的被懲罰一頓,才會長記性,你讓開。”


    “你在放什麽屁,你所謂的教育孩子就是簡單粗暴的打一頓?”


    “不打他不長記性。”


    “那好,下次你犯錯了,我也抽你一頓,不抽不長記性。”


    傅凜成:“……”


    傅凜成知道寧夏心疼這小子,孩子是她懷胎十月生的,她肯定護著。


    但也不是這麽護的。


    不狠狠的教育一頓,小東西以後隻會越來越無法無天。


    他不跟寧夏強,推著輪椅去拉傅子川。


    傅子川又不傻,他一靠近,他就跑。


    於是兩父子以寧夏為中心,一個跑,一個推著輪椅追。


    而寧夏在中間一邊護,一邊攔:“傅凜成你夠了,川川都跟你說了,我在樓下教育過他了,而且他也知道錯了,你還想打他?”


    傅子川躲在她身後,還安慰她呢,“媽媽,我不怕,他要是敢打我,我就報警,讓警察把他抓走,讓他再感受一次坐牢的滋味。”


    傅凜成想到了黑曆史,臉色鐵青,“阮寧夏,慈母多敗兒。”


    “放屁,慈母會養育出身心健康的孩子,情緒不穩定,隻知道打人發泄情緒的父母,才會教出失敗不自信的下 一代。”


    寧夏冷笑,“爛泥開不出好花!”


    好好好。


    他倒成一個壞人了。


    “他今天不僅要受懲罰,他=還要麵壁思過,罰站一小時。”傅凜成語氣嚴厲,“你最好不要護著。”


    寧夏氣得渾身發抖,“傅凜成我告訴你,你今天敢動他一下,我……我跟你拚命。”


    傅凜成不知道她的反應為什麽會這樣大,大到甚至有些不正常。


    他甚至看到她眼底深藏的不安與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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