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的白霧像浸透了水銀的絲綢,將整片山澗裹得密不透風。


    彭羽的睫毛結滿霜粒,金針匣分解成的羅盤碎片正在掌心發燙——三百六十枚血色珍珠懸在半空,每個箭頭所指都是截然不同的死門。


    \"東南巽位。\"顧瑤的鮫綃披帛突然纏住他手腕,冰晶順著青龍禁製爬上喉結,\"三息之後會有東西從...\"


    話音未落,左前方三丈外的霧牆驟然凹陷。


    彭羽反手甩出七枚渡厄針,金芒卻在觸及霧氣的刹那詭異地拐彎,竟朝著兩人麵門激射而來。


    顧瑤的霜月劍錚然出鞘,劍氣攪碎金針時迸發的火星竟在濃霧中燒出猙獰人臉。


    \"閉眼!\"彭羽突然捂住顧瑤的雙眼,青龍紋身自頸側遊走到太陽穴。


    他看見那些火星映照出的根本不是霧氣,而是無數細如發絲的透明觸須——每根觸須末端都綴著顆跳動的心髒,正貪婪吮吸著溢散的靈氣。


    顧瑤突然咬破指尖,將血珠抹在歸墟令的暗紋上。


    墨玉令牌發出鯨鳴般的震顫,凍結在兩人胸口的冰晶瞬間蔓延成鎧甲。


    當第二波攻擊穿透霧牆時,彭羽終於看清那些\"無形之刃\"的真容:竟是凝結成刀刃形狀的時空裂隙。


    \"子時三刻的星軌。\"彭羽突然扯開衣襟,任由青龍紋身咬住懸浮的羅盤碎片。


    金針熔成的液態金屬在皮膚上流淌,竟將兩人腳下的花崗岩蝕刻成渾天儀圖案,\"顧姑娘,借你三滴眉心血。\"


    顧瑤的劍尖精準點在印堂,血珠尚未墜落就被渾天儀吸噬。


    彭羽瞳孔裏浮起二十八星宿的投影,那些遊弋的時空裂隙突然顯現出淡青色軌跡——每次攻擊都精準對應著天狼星芒的明滅。


    \"坎水離火,寅申交衝。\"彭羽並指劃開小臂,血霧在空中凝成六十四卦陣圖。


    渡厄針殘片感應到卦象變化,竟自行重組為三寸長的日晷。


    當下一道裂隙劈來時,他迎著罡風險些折斷的軌跡甩出日晷,晷針恰巧卡在時空扭曲的節點。


    濃霧深處傳來瓷器碎裂般的脆響。


    顧瑤的霜月劍突然脫手飛出,劍身映照出方圓十丈的立體星圖——每個攻擊落點都對應著北鬥杓柄的偏移角度。


    \"是活的周天星鬥大陣!\"彭羽拽著顧瑤撲向震位,原先站立處已被裂隙切成棋盤狀的深坑。


    他掌心的渾天儀開始逆向旋轉,青龍紋身竟順著血管鑽進日晷,\"幫我撐三十息!\"


    顧瑤的鮫綃披帛驟然展開成十丈屏障,霜月劍氣在霧中織就冰晶羅網。


    彭羽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日晷上,晷麵浮現的二十八宿突然脫離既定軌跡,化作流光沒入四麵八方湧來的裂隙。


    當角宿星光纏住第一道裂隙時,彭羽終於露出笑意。


    他並指如刀刺入自己丹田,抽出的卻不是金丹,而是條纏繞著醫咒的青藤——這正是他以醫入道的本命靈根。


    \"天市東垣,破軍移位!\"青藤紮入渾天儀中央的瞬間,整片濃霧劇烈震顫起來。


    那些遊弋的時空裂隙突然調轉方向,竟開始互相吞噬撕咬。


    顧瑤的冰晶羅網趁機收縮,將暴走的靈氣壓縮成琉璃色的光球。


    但勝利的曙光轉瞬即逝。


    被逼退的濃霧突然凝結成青銅鎖鏈的形狀,鎖環碰撞聲化作摧山坼地的音浪。


    彭羽剛築起的卦象屏障轟然崩塌,日晷上的青龍紋身發出痛苦嘶鳴。


    \"小心坤位!\"顧瑤的提醒還是遲了半拍。


    彭羽左肩突然迸開血花,傷口中鑽出的不是鮮血,而是黏稠如瀝青的時空亂流。


    他踉蹌著撞在渾天儀上,掌心醫咒青藤竟開始逆向生長,尖刺紮進經脈抽取靈力。


    濃霧在此刻分裂成九重幻影,每重幻影裏都站著個與顧瑤容貌相同的女子。


    當她們同時舉起霜月劍時,彭羽頸側的青龍禁製突然發出瀕死的哀鳴——


    \"閉氣!\"顧瑤突然扯斷頸間鮫珠項鏈,爆開的珍珠在兩人周身凝成血色琥珀。


    隔著晶瑩屏障,彭羽看見她瞳孔裏浮起從未見過的金色豎瞳,那分明是...顧氏宗廟禁地裏的燭龍圖騰。


    血色琥珀內浮動著細碎光斑,彭羽的冷汗沿著顧瑤指尖墜落,在凝固的時空裏拉出銀絲。\"疼嗎?\"她指尖勾過他被青龍紋身灼傷的眉骨,鮫綃披帛上的冰晶竟化作溫水滲入傷口。


    彭羽喉結微動,嗅到她發間若隱若現的雪蓮香——這是顧氏秘製的保命靈藥。


    \"方才那招''燭照九幽''...\"他話未說完就被染血的食指按住嘴唇。


    顧瑤的瞳孔已恢複成墨玉般的溫潤,隻是眼尾還殘留著金鱗狀細紋:\"等出了霧海,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


    渾天儀突然發出龜裂聲。


    彭羽猛地攥住她欲撤迴的手,醫咒青藤自傷口鑽出,在兩人交握的掌心開出一朵並蒂蓮。


    當琥珀屏障碎裂時,他借著藤蔓傳遞的靈力看清了霧中某處異樣——九重幻影交匯處,有株通體漆黑的曼陀羅正在吞吐時空裂隙。


    \"坎三離七!\"彭羽突然將顧瑤甩向乾位。


    渡厄針殘片在墜落過程中重組為藥鋤,他踏著震位雷光縱身躍起,青藤纏住藥鋤的瞬間竟發出龍吟。


    黑曼陀羅的花蕊突然裂開,露出布滿尖牙的深淵巨口。


    顧瑤的霜月劍在此刻化作冰橋。


    彭羽足尖輕點劍身,藥鋤裹挾著二十八宿星光劈向花心。


    當金屬與植物相撞時,爆開的不是木屑而是粘稠的時空亂流,那些遊弋的裂隙突然像被抽去脊骨的毒蛇般癱軟下來。


    \"果然是幽冥引魂花!\"彭羽翻身落地時甩出九枚金針,針尾係著的醫咒符籙在花莖處結成困龍陣。


    他咬破中指在虛空畫出血色神農像,隨著古老祝禱詞響起,那株妖花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成灰。


    濃霧如退潮般消散,露出被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山岩。


    顧瑤突然笑出聲,霜月劍挑著最後一片花瓣轉了個劍花:\"彭大醫師剖人金丹時手都不抖,砍朵花倒像在給貴妃娘娘雕簪子。\"


    \"若是普通曼陀羅...\"彭羽話音戛然而止。


    他瞳孔突然收縮成針尖狀,醫咒青藤感應到什麽似的瘋狂生長,在兩人周圍結成鳥籠狀的屏障——枯萎的花灰正在重新聚攏,每一粒塵埃都映照出北鬥倒懸的兇兆。


    地脈深處傳來悶雷般的震動。


    顧瑤的鮫綃披帛無風自動,霜月劍身浮現出山海經異獸圖紋。


    彭羽迅速將金針匣按進她掌心:\"寅時三刻若我未歸,就用青龍逆鱗破開...\"


    恐怖的咆哮聲震碎了後半句話。


    尚未散盡的霧氣突然凝成饕餮巨口,方圓百丈的草木盡數倒伏。


    彭羽的醫咒青藤在罡風中寸寸斷裂,他反手將顧瑤推向生門方位時,瞥見霧海深處亮起兩盞血月般的兇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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