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紅綾眼睛一亮,吹了個口哨,突然變掌為爪,勢大力沉直奔薛虎麵門,後者一個鐵板橋躲過,在地上翻滾一迴,竟繞到鄭紅綾身後,掃堂腿旋即襲來,鄭紅綾靈巧跳開,這算第二迴合。


    “不錯不錯!”


    鄭紅綾身板一般,打架厲害靠的就是招式靈巧。這黑臉青年看起來笨拙憨厚,招式上卻靈巧善變,與鄭紅綾比之不遑多讓,讓許久未曾遇到對手的丫頭存了爭勝之心,於是第三合不再留力,隻見她步履飛快,側閃直奔薛虎腰肋,對方轉換方向的一瞬,她猛然欺身上前,肩胛狠狠撞到薛虎下巴,對方吃痛,起腳將她踢開,兩人各退三步站定。


    “好!果然是位壯士!拿銀子!”


    薛虎揉了揉生疼的下巴,又看了看鄭紅綾屁股上的鞋印子,咧開個醜陋的笑容。


    “姑娘身手是真的好,某家佩服!”


    “跟著俺吃飯,每日有酒有肉,月銀三兩,幹不幹?”


    “這些某都看不上,隻求姑娘經常陪某切磋。”


    “好說好說。習武之人,自當勤練不輟。”


    薛虎得了答複,心滿意足跟著賬房去簽契書。武人大多不識字,薛虎也不例外,賬房細細給他講契書上的內容,告訴他各項紀律,這廝懵懵懂懂,也不認真考慮,徑直按了手印。


    若是他認真聽便能發現,這份契書上的條條框框,與大明官軍的軍紀有許多相似。鄭紅綾那個父親雖然人品上不靠譜,卻是個有才幹的,從小耳濡目染,小姑娘也學了些軍中事項,如今拿來就用。


    薛虎之後,又有徐百川、劉觀心、梁齊、李雲飛四位武師來挑戰,都過了三合之數,簽了契約。到午後太陽西傾,來挑戰者不下五十之數,卻最終隻有這五人符合鄭紅綾心意。


    五個人出身各不相同,其中,劉觀心年紀最大,是街頭雜耍賣藝的,三十二歲,身子骨紮實,反應速度也快,靠基礎素質勉強撐過三招;徐百川是軍戶出身,今年二十九,原本的土地被衛所軍官吞並後,他帶著家人趁北方戰亂南下逃難,原本在大冶的山灣裏拓荒種地,見這邊待遇好就來試試身手,結果選上了;梁齊本是礦徒,今年二十四歲,因好勇鬥狠打傷工友被開除,後來當打手替錢莊催債,但家中有老母幼妹,打手這工作饑一頓飽一頓,老母還每日擔心,見鐵廠招募人手便過來報名;李雲飛今年二十五歲,原本是鏢師,跟著大冶本地的小鏢行走鏢,卻不想去年河南大亂,他的東家被流民所害,鏢行也被迫解散,他隻有另謀出路。至於薛虎,今年二十二歲,年紀最小,父親是青龍山武館的教練,他從小就喜歡習武,是個不折不扣的武癡,來這裏隻是為了找鄭紅綾打架,簽契書也是為了日後方便找鄭紅綾打架……


    鄭紅綾眼光高,寧缺毋濫,隻選了這五人,還要考察心性家庭等等,才敢放心使用。等找當地的戶房核查完情況,已到了第三日中午,鄭紅綾將五人聚起來,剩下的銀子都換成刀兵馬匹,擺在幾人麵前。


    “選趁手的兵器,挑合適的戰馬,從今往後,你們就是俺鄭紅綾的手下!”


    丫頭騎著高頭大馬,身著竹片甲,提著長槍,麵色嚴肅,在五人麵前巡視。


    “你們不要當自己是來做個鐵廠門衛的。那樣的生活太沒勁,俺是沒興趣的。今天跟你們說清楚,當俺的兵,就要敢打敢拚,殺最難纏的敵人,吃最肥的肉,喝最烈的酒!你們,願意不願意?!”


    “小娘兒心挺野。”


    劉觀心畢竟年紀大,混江湖的,歪著嘴笑嘻嘻。鄭紅綾一槍掃來,他就地滾開,槍尖險險擦過頭頂,帶飛幾根斷發。


    “直娘賊,脾氣真暴!呸……”


    劉觀心從地上爬起來,吐了口含著土的唾沫,嘴裏罵罵咧咧。


    “再對俺無禮,掉的可不止是頭發!”


    鄭紅綾長槍在手,威勢遠比考核時以掌肉搏,方才那一下,其餘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若非她留了手,劉觀心恐怕真的就被捅了脖子。


    “當個護衛還當出鬼來了……”


    梁齊也是個混不吝的,不過,他混社會的,懂得能屈能伸,鄭紅綾一個眼刀掃過來,立刻閉嘴。


    倒是徐百川和李雲飛到底有些列隊的底子,鄭紅綾說話時,兩人都麵無表情,站如青鬆。


    “好了,挑家夥。”


    架子上有長短刀,還有狼牙棒鐵骨朵等各式武器。劉觀心和李雲飛都使大刀,梁齊選了狼牙棒,徐百川拿了把趁手的長槍,到了薛虎,卻隻拿一根長棍。


    “這玩意如何殺人?”


    “武者以殺止殺,武術的最高境界,就是不殺。”


    “喲,以武會友呢?你不殺人,人家殺你咋辦?”


    鄭紅綾白了他一眼,薛虎黝黑的麵皮透出點紅來,扭扭捏捏的把哨棍背在背後,總算是又拿了把短刀掛在身上。


    接著幾人又挑了馬匹,幾個人都算是習武之人,騎馬並不陌生,隻是馬術就參差不齊。整個下午時間,幾人熟悉兵器坐騎,又簡單練了下馬戰技巧,直到日落西山,天色暗沉才散了。


    次日辰時,六個人準時集合。


    鄭紅綾找了個樹蔭,將繪著簡易地圖的牛皮鋪在地上,給他們幾個講任務。


    “前段時間,鐵廠在殷家村的鐵礦被人搶了。這幾日東家和捕房的人已經大致摸清楚,是黃州竄來的小股土匪幹的。但是現在還不清楚他們流竄的具體線路和具體人數,俺們的任務就是找到他們,為後續清繳做準備。今天咱們先去大冶湖附近轉轉,俺懷疑,他們很可能藏在哪個蘆葦蕩裏麵。”


    “這不是大海撈針?”徐百川皺起眉頭。他有些基本的軍事常識,知道這工作量有多大。


    “當然,正因為難,所以才交給俺。李六那廝自從去了趟口外天天與俺吹噓,這次任務一定要完成的漂亮,迴去堵住那廝的嘴!”


    劉觀心:“李六是誰?”


    “東家原先的侍衛,現在是鏢會的副會長。”


    薛虎眼睛一亮:“他功夫比你還厲害?”


    “切,打他就跟打雞崽子一樣。鏢會不是按武力算地位的。走吧,咱們去找到那些混蛋,砍翻他們!”


    六人小隊騎馬疾行,一個時辰後就到了大冶湖邊。這裏有個小貨棧,兩個小廝已經等候多時。


    “東西準備好了嗎?”


    “都齊備了。”小廝恭敬迴應道,“徐舵頭讓小的們帶他問公子與您好。”


    “切,他家公子在鐵廠忙呢。對了,姓徐的娶老婆那事準備怎麽樣了?”


    “這……舵頭的私房事,小的不便多打聽。聽說是下了聘,擇了吉日。”


    “走狗屎運的家夥。”


    鄭紅綾咕噥著進了貨棧,裏麵準備了各種道具,包括馬車、轎子,銀箔紙偽裝的銀箱子,各種花裏胡哨的服裝。


    丫頭朝身後招招手。


    “你們都過來,把這些行頭套上。從現在起,俺們就是大冶縣城來收土貨的客商。人傻銀子多,懂了嗎?”


    劉觀心連忙拍馬屁:“原來是引蛇出洞呀,隊長妙計。”


    “妙不妙不知道,這是東家想的主意,俺們隻負責打架。趕緊換裝。”


    鄭紅綾將包袱抖開,拖出一件紅襦裙,穿上身,又解了單頭髻,梳成婦人的發辮,頓時變成個女商人打扮,比一身勁裝清秀不少。


    幾個男人瞅著她直樂嗬,自然討得她一頓眼刀。


    他們在附近的幾個村子大張旗鼓的露臉,又將偽裝的銀箱子不經意露給附近的村民看到,天快黑時,就迴那個小貨棧休息。


    前幾天平安無事,倒是收了不少土貨。這些東西也不浪費,那兩個小廝將東西運到大冶城賣了,還賺了幾錢碎銀子。


    就這樣裝了幾天,要找的人毫無動靜,大家都有些泄氣。


    到第六天夜裏的時候,幾個人正在討論下步怎麽辦,這時,有個瘦猴樣的乞丐突然跑到鄭紅綾麵前,被薛虎按住。


    他跪在地上,髒兮兮的臉上擠出笑容。


    “大姐給口飯吃,告訴您個消息。”


    “喲,什麽討飯的都有膽子衝撞老娘?”


    “泥鰍在湖邊討飯,住的蘆葦檔子被人占了,那幫人還打泥鰍。大姐給泥鰍一兩銀子,等我吃幾天飽飯,就帶您過去。”


    鄭紅綾也討過飯,知道這些小子有些消息靈通的,比捕房的捕快還好用,於是咧嘴笑了笑,扔出一塊碎銀。


    “趕緊說,若不是老娘想聽的,迴頭剁了你!”


    小乞丐接過銀子咬了咬,開心的揣入懷中。


    “你一看就不像商人,還有這幾個,五大三粗的,明顯不是收貨的商人。占我住處的家夥在韋口渡旁邊的湖汊子裏,不過,那邊地形複雜,蘆葦深厚,你們人少,去了要吃虧。大姐,泥鰍知道的都說了,您高抬貴手,讓我去買飯吃。”


    “嗯,你這乞兒有些機靈勁。不如暫時跟著俺吧。”


    鄭紅綾使了個眼色,薛虎將乞兒拎起來,捆住手腳扔在馬背上。


    “誒,大姐,看你們也是正經人,不能言而無信呀。泥鰍就在湖邊住,您和附近的村民隨便打聽打聽就都知道,不怕我跑了。”


    “懶得打聽,閉嘴跟著就是。”


    “那你先給點吃的,我被那幫惡人趕出來,餓了兩天了。不然也不會冒險找你們。”


    “湖塘邊上還能餓著?”


    “還不是那群天殺的害的?他們在蕩子外麵設了暗哨,不讓生人靠近,本來捉鳥撈魚還能混個飽腹,如今無處可去,隻能來求大姐。”


    喲,小家夥還懂得借刀殺人?鄭紅綾瞥他一眼,那瘦猴嘻嘻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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