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吉發不敢想象,若真的火攻成功,這個景色會有多美!


    但他也非常清楚,僅僅依靠兩個人,燒掉這麽大一處行營是不可能的。


    但是,當望遠鏡的視野中,出現了大量用幹草油布包裹的木箱子時,陳吉發找到了靈感。


    火藥!


    後金本身是沒有火器部隊的,但是,皇太極十分重視火器在攻堅戰中的作用。孔友德投靠後,皇太極讓漢軍旗繼續研究使用火器戰法,如今已經是崇禎七年,漢軍旗的火藥部隊小有規模,雖說還不是金軍野戰的主力,卻經常跟隨滿八旗作戰,以適應滿人的作戰習慣。


    如今,這些給漢八旗準備的火藥,正在行營外單獨建立的倉庫中存儲,對於陳吉發來說,這是個可乘之機。


    事實上,對於陳吉發來說,最理智的選擇仍然是悄悄返迴京師,但不知為何,在麵對商隊走私出來資敵的大堆物資時,陳吉發就是起了將它們燒掉的衝動。他總想著,自己是個穿越的,又有金手指,問題不大的。


    若是能成,多少能削弱滿清的實力。


    “李六,今晚你家公子要做件大事。”陳吉發扭頭,對身邊的侍從交代,“這事情很有些危險,你敢不敢?”


    “敢!公子盡管吩咐!”


    陳吉發笑而不語,帶著李六退到隱蔽處,開始做準備工作。


    入夜,李六在外圍警戒,陳吉發一身迷彩,慢慢靠近火藥營地。


    守衛中有蒙古人,訓了狼看守。陳吉發剛靠近,那狼就支棱起來叫。蒙古人出來看了眼,沒發現情況,以為是什麽小動物,便安撫住寵物迴帳篷了。


    三月初的漠南還是很冷的,蒙古牧民也不願長期在外麵巡哨。而且此時皇太極的大軍還沒出發,籌備物資的大多是遠近的部落和商人,警惕性沒有正規軍那麽高。


    陳吉發扔過去淬了毒的肉塊,那群狼哄搶起來,不多時便無精打采的趴著不動了。蒙古人聽見動靜出來看,發現這些狼都睜著眼睛,隻以為它們是在小憩,便沒有在意。


    陳吉發從狼窩旁邊摸過去,那群狼趴在那裏沒有動靜。


    從這裏翻上矮牆,便能跳入倉庫院子。


    這些倉庫都是一個個的帳篷,每個帳篷門口都有兩個守衛。陳吉發偷偷摸到角落裏的那間,趁著其中一個不注意,從暗中衝出扭斷了他的脖子,另一個剛迴頭看,就被當頭一鐵棍開了瓢,癱軟倒下,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


    這是整個計劃中最兇險的一步,也是他仗著改造後的身體進行的第一次特種行動,陳吉發心跳如擂鼓,不過好在兩個人都悄無聲息解決了。


    古代的鎖頭非常簡單,更何況是個蒙古包門前的銅芯木鎖。陳吉發直接暴力開拆,扭斷了鎖芯,走了進去。


    先是盡量的往背包裏塞包著油紙的火藥包,等差不多到了極限,然後將剩下的箱子包裝都拆開,混在一起,插上延遲的引信。正在做這些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一聲驚唿。


    “喂,你們怎麽迴事!”


    陳吉發心中咯噔一聲,來不及細想,打開火折子就扔在引信上,立刻“刺拉拉”燃燒起來。


    “快報警!有細作!丙字庫死人了!”


    緊接著,一個稚嫩的蒙古少年衝了進來,手中拿著刀,麵色陰寒。他看到了蒙著麵的陳吉發,也看到了燃燒的引信,目眥欲裂,衝了上來。


    陳吉發拉過身邊的木箱子,劈頭蓋臉給他砸過去,那少年顯然沒能頂過這番蠻力,摔倒在地,嘴上還在大聲唿救。


    陳吉發不能在等,他眼見從門口摸出去不現實,於是趕緊抽出腰刀,將身後的帳篷砍開口子,鑽了出去。


    外麵混亂一片,大量的蒙古人拿著各式武器跑了過來。更遠處還有馬匹的嘶鳴喧囂。陳吉發管不了那麽多,迎麵劈死一個擋路的蒙古人,從寨牆邊飛身翻越。


    才落地數息,身後突然爆發出耀眼的光團,緊接著,“轟隆隆”炸裂聲不絕於耳,是被點燃的丙字庫引燃了旁邊的蒙古包,導致的連鎖反應。


    陳吉發不敢稍停,身後有七八個蒙古人緊追不舍。不久,甚至有兩個騎馬彎弓的追了上來。


    好在黑夜讓他們準頭不好,隻能借著爆炸的火光稍微瞄準,沒能傷及陳吉發。等跑出數百米,那幾個步行的跟不上時,斜刺裏突然殺出一杆騎槍,捅穿了正在彎弓的那個,剩下的唿嘯一聲準備跑,陳吉發抬手用彈弓打了一發鐵彈子,將他爆了頭。


    “真是暢快!”


    陳吉發大唿過癮,係統改造後的身體從各方麵素質講都是奧運冠軍級別的,在大明帝國末年,做個於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的猛將不在話下。


    “公子神勇!你瞧,狗漢奸那邊亂了!”


    陳吉發抬頭看,隻見草甸緩坡下的那片行營位置,有不少火藥爆炸的煙塵火星落下。範氏馬隊不少人從帳篷中跑出來,提水防範。還有一隊人馬披掛整齊,向火藥倉庫的方向去了。


    “不能叫亂,這範氏處置得算是得體。走,咱們去看看有沒機會衝一波,要是能把糧食點燃,今年後金就別想繼續犯邊了。”


    “可這難度太大了……”


    “哈哈,先前你遇到蒙古韃子,也是害怕,如今殺了一個,感覺如何?”


    李六老老實實迴答:“肉也是軟的,刺進去同在江夏城坊間搏命沒有區別。”


    “這就是了。老祖宗說,三軍可以奪帥,匹夫不可奪誌。隻要堅定信念去做,總會有些效果的。走吧李六,本公子這次要殺個痛快,你給我護著身後。”


    “是,遵命!”


    不過兩人四馬,如今卻有了千軍萬馬的氣勢來。陳吉發非常清楚,所謂信心,所謂士氣,都是建立在一輪輪勝利的基礎上的。隻有一直在勝利,士兵和將領才會認同你的指揮,才會覺得隻要再堅持一下就可以迎來曙光。


    唯有形成了這樣局麵的將軍,才能稱之為名將,這樣的部隊,才能稱之為精銳。


    陳吉發從增援的馬隊附近略過,出其不意帶走兩人,對麵立刻做出反應,用弓弩火銃還擊,但陳吉發和李六對這片地形超乎尋常的熟悉,在夜間又總能找到隱蔽的方位,因此範家的馬隊被騷擾的苦不堪言。


    範永鬥在行營裏麵看著夜色中時不時亮起的火光,以及遠遠傳來的火銃聲響,思緒迴到了很久以前。


    是多久了?七年還是八年?記不清了。那時候,他還是個尚未弱冠的青年,跟著叔父跑草原上的生意。也是在這樣一個夜晚,他們範家原本縱橫草原的馬隊,在夜色中被不過七八個後金的白甲兵耍的團團轉,最後,竟然營嘯崩潰了。範永鬥那時候躲在糧草垛後麵,全程目睹了整個戰鬥過程,曾經疼愛他的叔父死了,他的父親受了重傷,不久也死了。殘存的隊伍在第二天早晨,後金兵玩夠了退走之後,才慌慌張張來尋他,結果,尋到的是滿臉木然的範永鬥。


    這後來,便成了範永鬥揮之不去的夢魘。


    他早就知道明金交戰時,後金勝多敗少,早就知道後金八旗勁旅“滿萬不可敵”,但在那之前,他隻是當個笑話聽的。他從小在宣鎮長大,十五萬宣鎮大軍都是朝廷精銳邊軍,後金再強大,算上剛夠車輪的男孩子,也就十萬男丁,就算五個換一個吧,後金也絕對不是大明的對手。


    那時候,範永鬥真的就隻是個走私商人,將糧草鐵器運到關外,換迴馬匹交給宣鎮。但那個恐怖的夜晚之後,漸漸地,他不再將盈餘和馬匹如數交給宣鎮了,而是將利潤補貼到了給後金大軍的糧草裏。


    他想,這賊老天不讓人活,大明恐怕氣數已盡。滿人八個就可以趕著數百漢人跑,已經徹底超出了他對軍事的認知。


    他承認,事實給他上了絕望的一課,他慫了。


    而今天晚上,在黑暗中淩亂響起的火銃聲和慘叫聲,讓他似乎又迴到了那天夜裏,躲在草垛後麵苟延殘喘的時刻,這次,帶來這番恐懼折磨的,居然是大明的兵!


    大明的兵!他們,是大明的兵!


    這個認知讓範永鬥瞬間分裂起來,原本冷靜的心緒被弑殺和痛恨所取代。憑什麽?憑什麽這些人在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後才露麵?憑什麽,憑什麽他們明明有這般精銳,卻在邊疆戰爭中從未用過,任由後金和蒙古對宣鎮上下巧取豪奪,上貢保命?


    一種自尊被羞辱的憤恨讓他意難平,在這個瞬間,他忘了自己是一支馬隊的首領,忘記了應該指揮剩下的人圍剿,他躍上馬背,勢要結束這段噩夢般的歲月!


    殺了他,從此,範永鬥就能獲得台吉的肯定,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給台吉和他添堵!


    “拿我的火銃來!”


    範永鬥端著火銃,帶著親衛向陳吉發冒頭的方向衝去。陳吉發見狀,知道對方已經急躁輕敵,於是迅速拉開距離,兜了個圈子,又如脫弦的利劍衝向冒進凸前的範永鬥!


    “碰!”


    火銃的聲音在夜空中傳出好遠,陳吉發正在衝鋒的身子一個趔趄,卻並沒有立刻倒下,手中長刀用盡全力向不過二十米外的範永鬥擲去。


    範永鬥隻看見一道殘光,心中猛地一顫,聽見身邊的護衛大叫“小心”,卻來不及做任何動作。那飛奔而來的長刀貫穿了舍命的護衛,從他背後透出來,減了力道的刀尖依舊勢大力沉,洞穿了他的肩窩。


    範永鬥從馬上栽了下來。


    陳吉發也不好受,火銃打中了他的腹部,鮮血汩汩,還有更多不要命的護衛圍了過來。陳吉發揮動鑄鐵的長矛,靠蠻力逼退了幾個騎手,扯著嗓子喊李六快走。


    “往西!往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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