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知,地圖這東西,在古代就是軍事戰略品,而且,即便是價值如此之高,因技術的關係,大明王朝並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像樣的地圖,能分清東南西北就不錯了。


    像陳吉發拿出來的這張,雖然是手繪,卻真的做到了村莊湖汊,清晰了然,對於行動絕對是有大裨益!而且,即便是不為剿匪這一樁,隻憑著這幅梁湖地圖,他在縣尊麵前,就足以露臉。


    不過,震驚過後,趙天河想到的事情更多。


    這些匪盜看起來是治安事件,可背後裏,卻都是江夏縣那些村灣裏的鄉紳在支持。既要爭這份功勞在新任縣尊麵前露臉,又要把握著分寸讓那些鄉紳們不要在官麵上給他使絆子,這裏麵的學問可就大了。


    “吉發的想法好是好,隻是水匪背後牽涉眾多……”


    “侄兒想幫賣綢緞的徐家那個四公子辦一家鏢局,還請舅舅幫忙引薦幾位好師傅。”


    趙天河眯起眼睛,他的這個侄子可真是每每出人意料,卻又總有解決問題的辦法,好似他腦子裏那些點子永遠層出不窮,似是生而知之般通透。


    如果不是以捕快而是鏢局的名義去做這件事,最後將人犯交給他趙天河處理,那就是純粹的功勞一件,而糟心的事情自有鏢局去應付,妥帖非常。


    “這事好辦。你備兩吊銅錢,我與你尋個靠譜的師傅。”


    陳吉發謝過趙天河,又給他封了幾兩銀子孝敬。臨走時,趙天河突然開口。


    “吉發,你比你那個老實巴交的爹想法多,有闖勁,迴去好好幹。縣裏上上下下的關係,以後有舅舅幫你,隻管放心就是。”


    “謝謝舅舅照拂,如此小侄便可安心做事。”


    “還有一事,你表兄過兩日該迴來了,我讓他去尋你,以後兄弟兩個,多幫襯些。”


    趙天河口中的表兄,自然是他的兒子,趙坤興。


    陳吉發從小同這個表兄打交道不多。


    趙天河雖然家庭富足,有一妻二妾,但他早年當捕快時不知天高地厚,好勇鬥狠,某次輯盜過程中小腹被刺了一刀,大夫說是傷了元陽,傷愈後雖然房事還算馬馬虎虎能夠盡興,卻難再生育。因此,這麽多年,他膝下便隻有正妻李氏生的獨兒子趙坤興。


    這可是他的寶貝疙瘩命根子,從小放在名師那裏學武藝,是要繼承捕快的家業的。


    如今他專門同陳吉發說這個事情,是準備讓趙坤興跟著他幹了。這份“托孤”的器重,恐怕已經是決定押注他陳吉發將來必然飛黃騰達了。


    能得到這個時代胥吏舅舅的肯定,對於穿越者陳吉發來說,也算是來到這個時代,做了這麽多事後的一點點寬慰吧,至少,在這縣裏,他多少算個人物了。


    於是他恭敬的向舅舅作揖:


    “侄兒曉得,舅舅放心。”


    “時候不早了,迴去忙吧。等我消息。”


    陳吉發辭別趙天河,迴到家裏卻不能真的歇下,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


    黃江海那邊的磨麵生意越做越好,已經同他說了好幾次擴產的事情。這次迴來江夏,順便一起解決了。另外,從黃家借的那位賬房在水匪突襲中受了傷,正在家裏休養,他還要專門去看一趟,給點慰問金。


    路過吳家包子鋪的時候,陳吉發偶然瞥見吳家的大胖兒子吳江達正對那吳小姐動手動腳,那女孩子冷著臉拍掉男孩子的手,卻也沒有進一步的反抗。


    人在屋簷下,挺不容易的。


    她似乎感覺到了視線,抬頭向陳吉發方向看來,四目相對,方才還冷淡的臉不知怎地就飛上了羞惱的紅霞,端著賣空的籠屜進裏屋去了。


    陳吉發揣著偶遇的這一幕忙完迴家,叫小雨過來問了些吳家姑娘的近況。


    小雨和小桃平素裏就愛八卦些家長裏短,又有陳吉民這個包打聽幫她們刺探消息,自然是知道的清楚。


    “那姑娘後來又相看了幾家,不過要不就是她嫌人家又老又粗鄙,要麽就是人家嫌她年紀大克夫。聽說街坊裏合適的都看了個遍,名聲都傳出去了,沒人要了,指不定過兩天就賣到青樓去了。要不怎麽吳江達那憨小子敢當著人對她動手動腳的?反正是要便宜別人的。”


    小雨今年十四歲,已經形成了這個時代的世界觀,陳吉發無意去做她的啟蒙者,因為枯燥的說教肯定比不上切實的改變她的命運。因此,對於她話裏話外那些封建禮教的觀念,並沒有去指責反駁,隻是拿出一錠銀子給她。


    “找個時間給她送去罷。左右是個可憐人,這些錢供她出去租個房子住,省得吳江達那小子犯了錯,惹任姨生氣。”


    小雨有些驚訝。


    “哥哥不是不打算納她?這樣關心她,不怕街坊說閑話?”


    “我何時關心過她?”陳吉發笑道,“明明是你小雨孝敬任姨,怕她家吳江達做出什麽荒唐事來,給她提前添個小媳婦。”


    “哥哥讀了書就是心眼多。”小雨有些不爽,“喜歡就納迴來唄,那姐姐麻利勤快,長得也好看,納迴來家裏也都能照顧著她,何必如此偷偷摸摸?”


    “哈哈,小雨忘了哥哥說什麽了?哥哥說過,要金榜題名,到時候娶個官家小姐迴來,等你做官家小姐的小姑,到時候天天和那群官家小姐在一起玩,想就看不起這吳家姐姐了,到時候又一番磋磨,何必呢?”


    小雨到底是年紀小,低頭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


    “好吧,哥哥看的長遠。那我便幫你一迴。隻是你也別再留情那吳家姐姐,讓人誤會了,怕也要耽誤人家的。”


    “我知道。你且和她說清楚,就是做個善事,積個功德,莫要往男女方麵去想,我是真不會納她。”


    “好了好了,知道你菩薩心腸。”


    “喏,這個給你。”


    陳吉發掏出個琉璃鐫刻的小吊墜來,裏麵用重塑功能雕琢一副鏤空的煙雨樓台圖,看上去巧奪天工,不像是人力能及。小雨立刻被吸引了眼神,愛不釋手。


    “謝謝哥!”


    “拿去玩,就當是幫我的酬勞。”


    陳吉發打發了小雨,正準備喝口水,就聽見門外有人叫他。


    得,真是忙的腳不沾地。


    出門,是趙天河手下的白役來傳話,說是今晚臨江樓有請。


    那就是找師傅的事情妥了。


    這效率太高了,陳吉發來不及通知徐成洛,於是自己按時赴約。


    等他到時,包間內趙天河還沒來,倒是有位皮膚黝黑的精壯小夥,以及一位頭發花白的敦實老者。


    “可是陳小爺?”


    那黝黑的小夥笑著開口,露出一口白牙。


    “不敢當,叫吉發便是。”


    陳吉發向他作揖,後者也抱拳行禮。


    “在下王運誠,綽號‘黑皮’,乃亨通鏢局的武師。這位是在下家父,也是亨通鏢局的大師傅。”


    陳吉發不敢怠慢,連忙上前向那王大師傅行禮。


    “無需多禮。老夫粗鄙,比不上小陳先生清貴。”那頭發花白的老者起身抱拳,露出胸膛和手臂上的腱子肉,“趙大人所托,忠於事爾。”


    陳吉發聽著王大師傅的話,知道他還是有點不太瞧得起自己。正準備同他講講道理,增加點印象分,就聽到身後趙天河的聲音響起。


    “老王你這可就不對了,什麽叫忠於事爾?你家小子以後跟著吉發混,便是立了門戶,有了自己的產業,等你百年之後,見到列祖列宗,總算是有個交代不是?”


    王大師傅聽到這個話,抬起頭,無奈的笑著應了。


    “也就是老趙你總替我著想。旁的人說這些,我都不當個事的。武師的家業哪有那麽好掙的?打打殺殺,出生入死,若是東家不懂愛惜,死在哪個山溝河汊又有誰人知曉?黑皮是我長子,托付給趙老哥,可不就是忠於事爾?”


    “你呀,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我這侄兒是個有本事的,坤興,快上來,見過你王叔和兩位弟弟。”


    “來了來了!”


    趙天河迴頭喊了這麽嗓子,眾人才看到從樓梯上跑來的趙坤興,個頭高高,身材勻稱,陽光滿麵。


    “王叔,黑皮老弟,吉發弟弟!”


    趙坤興同眾人見禮,陳吉發穿越來後,倒是第一次見他,也不知道此人喜好品行如何,不過,趙天河的兒子,不管如何,能幫襯還得想辦法幫襯。


    不過,王大師傅卻是見過趙坤興的,明顯怔愣住了。


    “坤興也來了?老趙你認真的?”


    “當然。”趙天河自顧坐上主座,“來來來,別杵著了。小二,上菜!”


    眾人落座後,趙天河先是互相介紹背景,陳吉發這才知道兩位武師的身份。


    王大師傅叫王開佑,綽號王大刀,河南歸德府人士,早年是衛所軍戶,後來因打架犯事破了家,亨通鏢局的老板瞧著他武藝高強,出錢將他從獄中保了出來,又差人尋迴了他的兒子,於是他便成為了鏢局的武師,隨鏢局走南闖北,多年輾轉來到武昌府定居養老。


    王運誠便是是王開佑在歸德時的長子,與他改嫁的前妻所生,隨他一同輾轉了半個大明,也學得一身的武藝。王大師傅有錢之後又續了一房小妾,生了一兒一女,目前都未成年,養在家裏不如長子這般江湖氣重。


    眾人邊吃邊聊,酒過三巡,趙天河總算聊到今天的 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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