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兒!」劉氏驚叫。


    「都怪我沒用!」成賀接著一拳打在自己的身上。「是我沒有護住姐姐。」


    「這怎麽能怪你?」劉氏又哭起來,「是你祖母做的主,別說是你,就是娘也反對不了。你的腿……」


    成賀的腿是被覃家人打折的。


    他看不慣覃家人欺負他的姐姐,上門討說法時被覃家的家丁打斷了腿。此事不了了之,成老夫人沒有為他出頭。


    二房這一家子老弱病殘,怎麽不叫成婉芋痛哭失聲,她哭得幾乎背過氣去。


    哭過之後,一家子骨肉重新見禮。


    劉氏剛才就奇怪這個外甥女為何進了屋還不摘麵紗,等她聽成婉芋說外甥女的臉被燒傷留疤時難免錯愕,錯愕之後是悲傷。


    「天殺的常家,欺我們成家出了事把你們母女倆趕了出去。這些年你們母女受苦了,以後就都好了。」


    真的會好嗎?


    少女很懷疑。


    那個叫信娘的小外甥女怯怯地看著她,雙手絞著自己的衣服,一看就是個膽小的孩子。這麽小的孩子怕人認生不奇怪,奇怪是那雙原本應該是孩子的手,手指卻略略有些變形,一看就是個常做活的。


    少女友善一笑,隻可惜麵紗遮住了她的表情,信娘並沒有接收到她的善意。她悄悄伸出手,和信娘打招唿。


    信娘怯怯地眨著眼睛,一副很想親近她又不敢親近她的樣子。


    「信娘這孩子認生,久兒你別怪。」成書晴溫柔地解釋著。


    「沒關係,會慢慢熟起來的。」少女道。


    「這孩子在覃家沒人把她當主子,她從小就跟著晴兒一起幹活。」劉氏哽咽道:「幸好老天開眼讓我們成家沉冤得雪,那覃家人一聽這個消息嚇得腿都軟了。他們原不肯我們帶晴兒和信娘走,還說什麽要把晴兒抬為平妻。我呸!」


    成賀恨道:「祖母差點就同意了。」


    劉氏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愁苦的臉像蒙了一層灰。她是庶子媳婦,當然知道嫡母的打算是什麽。


    可晴兒是她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在定北那些年受盡苦難,她怎麽能忍心把她的骨肉繼續留在覃家。


    她豁去一切跪求嫡母,甚至抬出了死去的丈夫。最後嫡母終於心軟,同意晴兒母女跟他們一起迴京。


    「你祖母都是為了成家。」


    「母親,她是為了成家,但她為的是成家的大房。這些年在定北,是姐姐前後嫁人保全了他們。什麽勞作的苦活累活都是我幹,大哥和三弟挑的都是輕省的活。」成賀痛吼起來,「爹死了,死在流放的路上。我記得他死的樣子,很慘很慘。我看得清清楚楚,那石頭原本是砸向大伯的,是大伯把爹推出去的……」


    「夠了!」劉氏痛苦閉目,「賀兒,別說了,娘都知道。可是我們能怎麽辦?我們是庶房,他們是正房嫡係。」


    世家大戶一旦出事,肯定是保嫡係而棄庶子。


    成婉芋默默流著淚,當年她是國公府的二姑娘,就算是個庶出那也比一般人家的嫡女身份尊貴。


    以她的身份親事並不難,不拘是嫁給世家的庶子,還是嫁個低門戶人家的嫡子,總歸是很好說親的。


    然而嫡母心裏隻有宮中的嫡姐,暗中不停給嫡姐送銀子。常家的聘禮讓人心動,嫡母直接把她嫁去了河西。


    他們二房生來就是大房的踏腳石,她是嫡姐的鋪路石,她的兄長是嫡出大哥的替死鬼,她的侄子侄女都是大房的奴仆。


    「嫂子,我……我是不是不應該迴來?」


    劉氏忙抹眼淚,「你個傻丫頭,你說什麽胡話?你不迴京留在河西做什麽?那常家混不吝的停妻再娶,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久兒著想,她也該說人家了。」


    成婉芋一陣揪心,她的久兒根本不可能嫁人。


    早年大夫就說過了,久兒活不過六歲。要不是遇到了赤先生,她的久兒早就不在了。可惜赤先生再是再世華佗,她的久兒也沒能活過十六歲。


    「久兒她……」


    「舅母,您有所不知,我身子不好,可能沒有辦法嫁人。」少女道。


    劉氏大驚,「這……這……」


    成婉芋悲痛點頭,「久兒的身體要仔細養著,我隻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活著就行,其它的實在是不敢貪心。」


    「那你們趕緊好好歇一歇。」劉氏抹著眼淚帶她們去成婉芋未出嫁前的院子,院子應該是修葺過,裏麵原本的東西很多都不在了,隻有一些家具還和從前一樣。


    成婉芋又是一頓好哭,那婆子安慰著她。


    少女默默地迴到安排給自己的房間,她靜靜地坐在妝台前。鏡子裏的少女也在看著她,她伸手去撫摸鏡麵。


    常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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