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難過的,但是她的心此時隻有冰涼一片。


    「是楚音音讓師父來的吧?她應該看出我的招式是師父所授。所以師父是奉她的命來殺我的,對不對?」


    「阿九,我說過像我們這樣的人根本無法選擇。」


    赤蒼慢慢舉起手中的劍,墨九就那樣站著一動不動,她甚至還閉上了眼睛。許久之後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她緩緩睜開眼。


    她的心裏閃過一絲歡喜,師父是不是對她有不忍?


    「你很聰明,知道我不會殺你,因為你還有用。」


    是啊,楚音音還需要她的血解毒。


    她剛才在期待什麽?難道還在期待師父會對她有一絲舐犢之情嗎?她還真是傻得可笑啊。


    「是因為我的血還能給楚音音解毒,是不是?」


    「阿九。」赤蒼一聲歎息,「你就是太聰明了,人有時候活得太聰明不是一件好事。你在音兒麵前露了形跡,為師也留不得你,隻好提前放你的血替她解毒。」


    放血?


    她果然隻是一味藥。


    「師父是想以養恩相挾,篤定我不會逃嗎?」


    赤蒼又是一聲歎息,「阿九,你會逃嗎?」


    「會。」


    她憑什麽要犧牲自己去救一個想害死自己的人,她即使不能在師父的手底下逃出一條命,她也不可能乖乖放血給楚音音。


    赤蒼看著她,「阿九,我說過你太心軟,這是你的軟肋。人要是不能狠心,那隻能是受製於他人。為師說過你逃不掉的,你無論逃到哪裏我都能找到你。除非你不想被放血,自己找個沒人的地方去死。」


    這個辦法,墨九確實想過。然而師父的表情告訴她,即使是這個最為下策的法子似乎也是行不通的。


    「死可真是太容易了,你死了,你身邊的那些人怎麽辦?比說如說那個百川的丫頭,還有那個叫萬八千的小子,以及王府裏的那位玉寒公子。他們根本毫無防備,我要是出手殺他們,你說他們能逃得掉嗎?」


    墨九冰涼的心掉進了冰窟,她從來不知道快要死去的心還能經曆更可怕的感覺。她知道師父能做到,別說是百川和不差錢,就是易白也逃不過師父手中那些出神入化的毒。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明明是自己熟悉的師父,為什麽此刻她覺得他好陌生好冷血。或許他原本就是這樣的人,是她在心裏美化了他。


    赤蒼靜靜等著她的迴答,似乎有足夠的耐心。


    她聽不見自己的心跳,已經感覺不到自己還活著,「我的這條命是師父救的,師父要我的命我不敢不從。念在我們師徒一場的份上,可否寬限我一日,我想同我的朋友道個別。」


    「好。」


    她答應過易白,如果有一天她要離開,她一定會鄭重向他道別。這一次她確實是要離開了,而且是永別。


    皇陵遠在大京百裏之外,連夜前往她自然見不到易白。她找的是少穀,少穀看到她很驚訝。狐疑地看著她,似乎在猜她一個後宅女人為什麽會深夜來找他家公子。


    不過他家公子交待過,若九姨娘來找一定第一時間告之。


    少穀去後約小半個時辰,易白趕到她所在的小樹林。


    「阿九。」


    「易白。」她笑得如往常一樣沒心沒肺,「我沒有打擾到你吧,我就是太無聊了,原來每天吃吃喝喝也沒什麽意思。」


    榮直微不可見地鬆了一口氣,俊美的冷冽五官慢慢柔和下來。剛才少穀找到他時,他還以為她出了什麽事。


    「我這個就是命賤,歇了沒幾天就想活動筋骨。一個人對著好酒好菜也沒滋沒味的,我就想找你喝上兩杯。」她說著,舉起手中的酒,「你看,我連酒都帶了,咱們找個地方喝一杯吧。」


    榮直看了看天色,過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


    兩人尋了一個山坡,也沒有酒杯,就那樣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來。山下隱約有了幾點燈光,應該是早起的人家趁夜起來勞作。


    「我以前總在想,這世間的萬千燈火中總有一盞是為我留的。後來我才發現,原來根本就不會有人給我留燈,一切都是我自己自作多情。如今我再看這人間燈火,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


    「還會有的。」他說。


    「誰知道呢。」她聳聳肩,「可能再也不會有了吧。」


    前路已斷,隻剩一片漆黑。她心裏的那盞燈已滅,這異時空的世間繁華與悲歡將與她再無關係。在她死後或許不會有人記得她,她就像夜空中劃過的流星一樣默默地絢爛過,無人知曉。


    「阿九。」


    「嗯。」她側過來,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她愣了一愣,腦子裏有一瞬間的空白。那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將她的手全部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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