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七先冷笑道:


    “沒想到他竟是小皇帝,我們全看走眼了。”


    他想到也不敢相信,畢竟這事太離奇。


    正德出宮到處瞎逛,身邊甚至隻帶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不會武功的小太監。


    幫助強盜大殺官兵。


    與三教九流胡吃海喝。


    孤身一人狂追強盜。


    凡此種種,隻有腦袋進水的人,才會猜測他是皇帝,相信他是皇帝。


    餘甘看著正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睛裏慢慢湧滿淚水。


    劉七又大聲說:


    “我們三人今天就戰死在這裏!”


    張茂本是半死的人了,也大聲說:


    “張茂平生有你這個兄弟,死一百迴也不枉了,隻是連累你們二位了。”


    “大丈夫死得其所,乃是快事,哥哥為何說這話呢?可惜沒有酒,死前不能喝個痛快。!”


    正德見身份暴露,餘甘沒有吭聲就流下淚水,心想這下壞了。


    他才不在乎放走一個強盜,劉七要酒喝,他就令人去打酒。


    劉瑾見正德泄露身份後一直沒有吭聲,心裏害怕得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


    餘甘的刀還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拿不準正德會不會見死不救,嚇得腦袋裏一盆漿糊。


    他眼巴巴看著正德。


    侍衛買來一大壇子酒。


    正德拿過酒,親自給劉七送去,簡文站在他身邊,忙諫道:


    “皇上,請不要冒險!”


    正德沒有吭聲,他走到劉七跟前。


    劉七已將張茂放在地上,向正德冷笑一聲。


    他接過酒壇,拍開封口,一股濃烈的酒香彌漫開來。


    劉七扶起張茂,將酒壇對著他的嘴。


    張茂引頸一吸,咕咚咕咚喝下好幾大口,大聲讚道:


    “他娘的,好久沒有喝酒了。”


    劉七也仰頸喝好幾口,他抹抹嘴巴。


    “好酒!”


    說罷將酒壇遞給張茂。


    “哥哥開懷暢飲,小弟不陪你了。”


    他走到正德跟前。


    “朱公子,皇上!我隻一句話,讓我來換我哥哥的一條命,皇上肯不肯?”


    正德眼裏隻有淚水直掉的餘甘,好像沒聽他說什麽。


    劉七忽然出手向他肩膀伸去。


    簡文和王忠一左一右,雖然他們緊盯著劉七,見劉七出手他們也出手,可還是慢了一點。


    劉七的手搭上正德的肩膀,他們的手才搭上劉七的手。


    可他們隻要一發勁,正德的肩膀必會像豆腐似的讓劉七抓爛,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正德甩甩肩膀生氣地說:


    “別動手動腳的,沒見我煩著嗎?”


    劉七沒想到這麽容易就得手,心裏狂喜,又愣了愣,問:


    “皇上有什麽煩惱?”


    正德小聲嘀咕道:


    “你不是沒看到,你師妹不要我了!”


    正德小聲嘀咕並非不好意思,而是不願讓人知道餘甘是女扮男裝。


    他怕人家知道他讓一個女子當官,背後說他的壞話。


    這道理劉七也明白了。


    劉七不是沒有聽他胡說八道過。可那時候正德是遊手好閑的貴公子,並不覺得怎麽樣。


    現在知道他是皇帝,聽他說這話,覺得怪怪的。


    劉瑾一聽正德這話,覺得他要糟了,忙哭喪著臉說:


    “萬歲爺救命,奴才不是有意跟餘大人過不去呀!奴才也是忠心為萬歲爺辦事呀!”


    “你不為朕想想,就考慮你自己的事情。”


    餘甘不知道說什麽好,她仍緊抓著劉瑾做人質。


    正德不管劉七緊緊抓著他,向餘甘和劉瑾走過去,劉七、簡文和王忠跟在他後麵。


    張茂見餘甘和劉七將大明朝兩個最主要的人控製在手裏,就放心地喝他的酒。


    他得靠酒養足精神,出京大概個沒有問題,他想的是出京後如何擺脫官兵追捕。


    正德問餘甘道:


    “你放了劉瑾這龜孫子,這小子不經嚇,嚇壞這人算廢了。”


    “你根本不是好東西,我不會聽你的話了。”


    “我曾經對你說過,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凡是我的都是你的。你抓住劉瑾幹什麽呢?如果你拿他要挾皇帝的話,他雖然是宰相,在你手裏也一文不值。何況我讓你師兄拿住,他是多餘的。你做這麽久的官,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劉七覺得大有道理,他命餘甘說:


    “放開劉瑾,他跟我有血海深仇,先饒他一條狗命,待日後我親自來取。”


    劉瑾嚇得差點喘不過氣,感覺褲襠裏一熱,他知道尿褲子了。


    他哀求正德:


    “萬歲爺,這三人放不得呀!”


    正德一聽就有氣,劉瑾關鍵時刻隻想自己的事,這哪算得上忠臣呢?


    他沒有理會劉瑾,對餘甘說:


    “我肯定放掉你的朋友,你肯不肯留在我身邊?”


    “我得跟他們一起離開。”


    正德臉色變得很難看,心想,這麽好的一個女孩子,竟是無情無義的。


    他又想到蔣姑娘,更覺得心灰意冷。


    “你送他們迴去,再來好不好?”


    餘甘差點兒說馬臉沒有個好東西,她咬咬嘴巴,輕聲說:


    “我可能不迴來了。”


    正德拉下臉。


    “那我下令他們動手,你們一個也跑不掉,我也跑不掉。我死在你師兄手裏,咱們就都死在一塊了。”


    餘甘見他也要死在一塊兒,心又軟了。


    “你好好的為什麽陪我們死?我師兄拿你當人質,可他寧願死,也不肯濫殺無辜。”


    劉七聽她說的傻話,忙說:


    “你錯了,這迴不一樣,為救張大哥,我什麽都做得出來。”


    正德歎一口氣。


    “我在你們手裏,即使下令,也不會有人動手。你放了那龜孫子吧,我這就自盡,咱們一了百了!”


    說著提掌猛地向自己腦袋上打去。


    劉七忙攔住他。餘甘見他果真連命都不要,就哭出聲,邊哭邊說:


    “你什麽時候為別人想過呢?倒不如我先死在你眼前罷。”


    說著將架在劉瑾脖子上的刀撤迴,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正德驚叫一聲,可餘甘的刀還沒有挨到脖子就讓陰九司奪下。陰九司順手抓住她的手腕。


    正德發赤的眼睛盯著陰九司。


    “你敢動她一根寒毛,我誅你九族!”


    陰九司忙放開她。劉瑾已癱倒在地。


    餘甘淚水又湧上來。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呢?”


    正德一愣。


    “到底是你想幹什麽,怎麽反問我呢?”


    餘甘哭喊著說:


    “我要救張大哥和師兄!”


    “你想救他們跟我說過嗎?”


    “我怎麽知道你能救他呢?你做事鬼頭鬼腦,我怎知道你是什麽玩意兒?”


    正德想想也是,餘甘不知道他的身份才不得不鋌而走險,他口氣就顯溫柔了。


    “我怕你知道我的身份後就不要我了。我讓他們迴去,咱們也迴去好不好?別在這兒讓人看笑話,好不好?”


    “你做事什麽時候讓人放心過?我得送他們走。”


    他們這一溫柔地說話,不知道餘甘是女子的,還以為餘甘是正德心愛的小官。也就是兔兒爺。


    正德心情又壞了。


    “你還迴來嗎?”


    餘甘沒有吭聲。


    正德歎一口氣,給王忠下令:


    “你帶幾個人護送他們出城吧。”


    “你會不會反悔,派人追殺我們呢?”


    正德心情更壞了,沒好氣說:


    “在你眼裏我到底是什麽人呢?”


    餘甘見他口氣大是不善,不敢再頂撞他。


    她讓正德叫人趕來一匹馬車,將張茂扶上車。


    劉七當然不放心。


    “請皇上跟我們出城吧!”


    “好吧,我送你們到城外。”


    餘甘聽他口氣頗為淒涼,就又掉下一串眼淚。


    出了城,沿官道走大半個時辰,張茂躺在馬車上,一路上看到他們的人越來越多,後來還看到劉六和楊虎也在人群中。


    他知道沒事,便請正德迴去。


    正德眼裏隻有餘甘,他跟餘甘並肩騎在馬上,他告訴餘甘:


    “我不能陪你們太遠,走太遠會生出別的事端來。那座千戶府永遠是你的,你什麽時候想迴來都成,我叫人守在那兒等你的消息。”


    餘甘隻覺得滿腹淒涼,許久才說:


    “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別再到處亂跑,也別喝酒了。”


    餘甘見他魂不守舍,又說:


    “聽見沒有?”


    正德點點頭。


    張茂對正德說:


    “皇上倘若不是皇帝,準是俠義中人。有一句話草民想說,也算臨別贈言,皇上聽不聽呢?”


    正德看他一眼,點點頭。


    “天下都流傳一首歌謠,是說劉瑾的。”


    他見正德神色凝重,就接著說:


    “歌謠這樣說:京城兩皇帝,一個坐皇帝,一個站皇帝;一個朱皇帝,一個劉皇帝。歌謠天下皆知,隻怕瞞著皇上一人而已。”


    正德隻覺得心裏一沉。


    發生這件事,張文冕一直心驚肉跳的。


    劉瑾迴來後睡一覺,他就到書房見他。


    “相爺,張茂這件事沒有扳倒張永和馬永成,相爺還差點賠上一條命。用相似的辦法與他們和好,也行不通的。相爺還是趁張永剛迴來,上門跟他和好吧。吃一點虧,保平安無事。想找他們算賬,也得等相爺提拔幾個得力幫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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