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用荒謬的預言迷惑信徒!\"


    赫爾穆特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有一天喊出這樣的話。


    更何況,還是對著一位聖女。


    站在祭壇上的聖女緊抿著唇,眼神卻滿是堅定。


    赫爾穆特無法理解她的神情。


    \"聖女\"這個職務是他親自設立的,與皇帝毫無關聯。可她為何會以這副反抗的態度麵對自己?


    \"陛下隻有一位,那便是永恆王座上的皇帝!你竟敢用這等荒唐言論信口開河!\"


    \"這並非虛妄之言!\"


    伊比堅定地迴應。


    赫爾穆特的臉色霎時漲紅。


    這是教會的最高會議,中央所有的主教以及高階祭司皆聚集於此,而聖女竟然當眾反駁他的話。


    \"陛下在我的夢中現身,宣告了他的歸來。他說,歸途將從東方開始。\"


    一陣低語在會場中擴散,議論聲此起彼伏。


    和她在聖女冊封儀式上的預言一樣,這一次,她甚至還說出了具體的信息。


    本就因流言而動搖的人們,此刻更是麵露震驚之色。


    \"因離去已久,他願寬容地給予我們機會。在歸來之前,他將三次發出警告。第一次,將擊碎我們的謊言;第二次,將折斷我們的劍;而第三次,\"


    \"住口!別再用這種荒謬的預言,妄稱是陛下的旨意!\"


    赫爾穆特再也按捺不住,手中的權杖猛然砸向地麵。


    \"轟\"


    整個祭壇隨之震顫,大地碎裂,巨響在殿內迴蕩。


    伊比和所有祭司這才噤聲,不再多言。


    赫爾穆特雖然鮮少在外露麵,但他是教會內唯一能夠完全掌控皇帝之力的人。


    在這座教堂裏,沒有人能違抗他的權威。


    \"皇帝遇害後,我是唯一讓帝國不至分崩離析、將人類團結在一起的人!在陛下的信仰之下,我維係並延續了帝國的統治!然而,你們竟然會因為這區區一個邪妄的預言而動搖?!\"


    \"偉大的,是皇帝陛下,而不是你。\"


    伊比的聲音不算高,卻清晰而堅定。


    赫爾穆特的臉色瞬間從漲紅變得蒼白。


    她的雙手因緊張而微微顫抖,卻始終沒有退縮。


    她之所以能夠堅持到現在,全因身後站著近衛隊長,倫利·洛恩。他的守護,讓她有勇氣麵對赫爾穆特的威壓。


    隻要倫利在這裏,哪怕是教皇,也不可能像從前那樣,輕易將她置於死地。


    赫爾穆特凝視著她,眼神冷漠,在沉默片刻後,終於緩緩開口:


    \"是啊,我的確不是皇帝。\"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些許自嘲,隨即,他拄著權杖,大步朝伊比走去。


    伊比本能地繃緊身體,而倫利立刻上前一步,擋在她身前,眼神淩厲地注視著赫爾穆特。


    兩人就這樣對峙著,空氣中彌漫著一觸恐怖的壓迫感。


    赫爾穆特盯著倫利,目光冰冷,隨後勾起一抹冷笑。


    \"但正如我不是皇帝一樣,你口中那個所謂的''陛下'',也不過是個笑話。\"


    \"我親耳聽見了…\"


    伊比不甘示弱,正要反駁,卻被赫爾穆特強硬地打斷。


    \"如果你的預言真的源自陛下的旨意,那我倒想問問,站在你身後的倫利·洛恩,以及他的近衛隊,現在為何還留在這裏?\"


    伊比驀地一頓,嘴唇微微顫抖,卻一時找不到話語反駁。


    赫爾穆特輕哼一聲,緩緩說道:


    \"當年陛下遇刺之時,這些所謂的近衛,可曾盡到他們的職責?\"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卻猶如利刃,直直插進倫利的心髒。


    \"別說守護了,他們甚至連一聲警告都沒能喊出。假如當時他們能稍微有點用處,哪怕隻是大聲示警,或許陛下今日仍高坐王座之上。\"


    赫爾穆特每說一句,倫利的指節便收緊一分。


    他的拳頭握得死死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抽出佩劍。


    伊比察覺到他的怒意,連忙伸出手,緊緊握住他的手腕,試圖讓他冷靜下來。


    倫利對皇帝的忠誠毋庸置疑,而正因如此,赫爾穆特的指責,才如一把燃燒的烙鐵,狠狠壓在他的心口。


    赫爾穆特冷冷一笑,目光掠過兩人,聲音低沉而冰冷。


    \"如果外麵那個人真的是皇帝陛下,那麽你們近衛隊早該毫不猶豫地前去迎接,誓死守護在他身邊。\"


    他的語氣越發諷刺,


    \"可你們卻依舊留在托拉,滯留在這座教堂,固守著所謂的聖女。\"


    赫爾穆特微微抬起權杖,聲音在殿堂中迴響。


    \"這不正說明,你們自己也不信嗎?\"


    他輕輕嗤笑,最後丟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如果近衛隊的傳統,就是守護一個虛假的王座…那我也無話可說。\"


    \"守護陛下的龍體,亦是至關重要之事。\"


    伊比像是在為自己辯解般開口,可她自己也清楚,她的這番話已然站不住腳。


    若是此刻正趕往此地的,的確是真正的皇帝,那麽再無比這更重要之事。然而,對於那些侍奉永恆王座上的皇帝已數十載的臣仆而言,叫他們輕易放棄一切,豈是易事?


    \"你自己也該清楚,這種說辭根本站不住腳吧。\"


    \"……\"


    伊比不安地看向倫利。


    他是她最強有力的盟友,但同時也是她邏輯中最矛盾的存在。


    赫爾穆特冷笑了一聲,微微頷首,語氣雖恭敬,卻透著嘲弄之意:


    \"請謙遜些吧,聖女殿下。\"


    伊比雖未聽到辱罵之言,可落在耳中,竟比直接的侮辱更讓她難以忍受。


    她對自己的預言深信不疑。然而,她從未想過,那位端坐於永恆王座之上的陛下,竟有可能是虛假的。


    而對於這個問題,連倫利也無法給出答案。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赫爾穆特的嘴角微微揚起,仿佛勝券在握。


    然而,就在此刻,倫利緩緩開口了:


    \"''尤安·卡爾貝爾克·凱諾西斯''中的''凱諾西斯'',意為神取了人的形體。\"


    赫爾穆特的眉頭微微一皺。這是任何一名進入教會的祭司都必須掌握的最基礎的知識。


    當年,皇帝曾在荒野中流浪,而戴恩·多爾蒙特等一眾魔法師找到了他,將其推舉為帝,並賜予了\"凱諾西斯\"這一稱號。


    \"所以呢?\"


    \"既然神取了人的形體,便意味著,靈魂亦可與之分離。\"


    \"這不是早已被駁斥、廢棄的異端理論嗎?你竟還要舊事重提?\"


    那是曾經教會內部極端激進的異端分子所主張的理論。


    他們堅信,如今的皇帝僅是一具軀殼,而真正的靈魂如風箏般被無形的線所束縛,遊蕩於世。


    唯有切斷這道羈絆,方能迎來真正的皇帝降臨。


    然而,此理論意味著要對皇帝陛下的肉身出手,是徹頭徹尾的異端邪說,在教會內部未曾掀起波瀾,便被徹底摒棄。


    赫爾穆特本想嗤笑倫利的荒謬言辭,可不知為何,他臉上的笑意逐漸消散,眼神也一點點凝固。


    ‘等等,那個主張必須\"殺死皇帝\"的瘋子,竟然正負責陛下的護衛?’


    倫利注視著赫爾穆特的表情變化,嘴角微微勾起,語氣平靜地繼續說道:


    \"我從未妄想對皇帝陛下的龍體出手。況且,陛下至今仍安然無恙,正是我言論最好的證明。\"


    \"……\"


    赫爾穆特的目光如刀鋒般淩厲,死死地盯著倫利。


    直到剛才,他還將近衛軍視作被流放的邊緣之地,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擺設。


    可現在,他才猛然意識到,他們手中的刀,竟是直指自己的咽喉。


    ‘我太輕率了。’


    \"我的意思是……或許,聖女殿下的言論並非毫無道理。\"倫利說道。


    \"若皇帝陛下真的是''取了人的形體'',那麽他的靈魂是否有可能寄宿於另一副肉身之中呢?\"


    赫爾穆特眉頭緊鎖,目光微微一沉:\"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提出這種理論?\"


    倫利不疾不徐地答道:


    \"難道不是嗎?若帝國陷入危機,陛下隨時都會歸來,這不正是教義所教導我們的道理?\"


    這句話雖是泛泛之論,卻難以反駁。


    此刻,聖壇內的祭司們已經徹底分裂成兩派,爭論的聲音此起彼伏。


    盡管相比最初已經有所緩和,但對赫爾穆特而言,這仍舊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局麵。


    不過,他知道何時該見好就收。


    他輕輕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


    \"很好。\"


    刹那間,整個聖壇內的喧囂聲戛然而止。


    赫爾穆特微微一笑,目光轉向伊比,緩緩說道:


    \"聖女殿下,恐怕這場辯論,永遠都不會有盡頭。既然如此,不如我們直接去確認傳言的真相,如何?\"


    伊比警惕地眯起眼睛:\"真相……你的意思是?\"


    赫爾穆特嘴角微微揚起,語調輕快卻不容置疑地說道:


    \"讓各聖騎士團分別派遣代表,親自前往,麵見那些自稱皇帝之人,並作出判斷。\"


    他頓了頓,笑意加深,語氣意味深長地補充道:


    \"當然,用聖騎士團自己的方式。\"


    伊比的臉色陡然一沉,聲音低沉而凝重:


    \"若有人膽敢僭越……\"


    赫爾穆特輕笑了一聲,聳了聳肩,語氣悠然道:


    \"我們終究隻是凡人,難免會犯錯。但,聖女殿下,您真的認為,全知全能的皇帝陛下,會認不出自己的子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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