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村已經不複存在了。


    曾經的煙火氣息、孩子們的歡笑聲、村民們的忙碌身影,都在那場災難中化為灰燼。


    桔梗帶著唯一的親人——妹妹阿楓,與殺生丸結伴而行。


    殺生丸對阿楓的加入並未表現出任何情緒。


    若是從前,讓他帶著一個人類的小孩,他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她。


    如今,看著身旁手牽手的一大一小,殺生丸冷漠的眸子難得閃過一絲溫柔。


    她的妹妹,他自然是不介意的。


    邪見卻不同,他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女孩充滿了不滿。


    “哼,一個貪玩小鬼頭,跟著我們做什麽?”邪見嘟囔著,手中的杖子在地上敲得咚咚響。


    莫名其妙地來了個討厭的小鬼,他的內心是無比拒絕的。


    他不敢當麵表示自己不滿,為此沒少在背後蛐蛐阿楓。


    連帶著桔梗,邪見也多了一些不滿,甚至有時會假裝聽不見她說的話,主打的就是敷衍的態度。


    他是殺生丸少爺的忠仆,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使喚的。


    阿楓是知道邪見不待見自己的,但她卻毫不在意邪見的態度。


    隻要能跟桔梗姐姐在一起,怎樣都沒關係的。


    而且,她對現在的生活,滿意極了。


    她總是歡快地跑在最前麵,對外麵的世界充滿了好奇。


    從前總在村子裏,不是在挖草藥就是在挖草藥的路上,當然,大部分時間都用在學習了巫術和箭法上。


    她沒有朋友,因為她是巫女大人的妹妹。


    村民們對姐姐是敬而遠之的,因為姐姐的緣故,她也被迫變得穩重了起來,她不可以給姐姐丟臉。


    久而久之,村裏的小孩子們都不敢輕易同她打鬧。


    其實,她真的好想跟那些孩子們一起玩鬧。


    學習巫術和箭法太累了,她不像姐姐,天賦異稟,一出生就蘊藏著強大的靈力。


    她隻是個普通的笨小孩,要好久才學會一個術法。


    阿楓笑彎了眉眼,她喜歡現在的日子,雖然總是在漂泊,但是比在村子裏有趣多了。


    殺生丸大人冷冰冰的,不太搭理人,隻有跟桔梗姐姐說話時才有點笑臉,但是她還是蠻喜歡他的,畢竟他長得是真好看。


    還有邪見爺爺,雖然他總是一副嫌棄她的樣子,但是從沒有真的欺負過她,她知道他是個好妖怪。


    當然,最最最重要的是,她可以一直跟姐姐在一起了。


    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森林裏彌漫著淡淡的花香。


    阿楓放開桔梗的手,跑在最前麵,忽然蹲下身子,摘了一朵綠色的花兒。


    她將花兒高高舉起,迴頭對著邪見大喊道:“邪見爺爺,快看,這朵花跟你的顏色一樣,好漂亮啊!”


    邪見登時垮下臉來,沒好氣地說道:“哪裏就好看了!什麽都不懂的小鬼。”


    阿楓愣了愣,將花兒拿在眼前,咕噥著:“什麽嘛,明明就很好看。”


    邪見撇了撇嘴,不再理會她,繼續跟在殺生丸身後。


    但他的目光卻不自覺地瞟向阿楓手中的花兒,這麽看來,這顏色跟自己的確實挺像的。


    奇怪,他怎麽會認同那個小鬼的話!


    邪見將頭扭向一邊,冷哼,“醜死了,沒眼光!”


    晨霧在林間流轉,露珠順著楓葉脈絡滾成碎鑽。


    阿楓的噴嚏驚飛了啄食漿果的暗藍鶇,她揉著發紅的鼻尖,看姐姐雪白的狩衣在晨光中泛出珍珠般的光澤。


    殺生丸的銀發掠過桔梗肩頭,冷香混著血腥氣縈繞在二人之間。


    他指尖凝著毒華爪的幽光,卻小心避開了她脆弱的頸脈,隻將一片黏在她鬢角的楓葉碾作齏粉。


    “瘴氣更濃了。”金瞳倒映著她額間細汗,犬妖敏銳的嗅覺捕捉到靈力透支時特有的檀香。


    “東南三十裏。”桔梗的破魔箭在掌心轉出月弧,箭簇指向密林深處。


    殺生丸未置一詞,鎏金紋的雲袖卻已卷起疾風——他總比她快半步,斬開擋路的荊棘。


    溪邊浣衣的阿楓望著那對璧人的剪影,忽然覺得殺生丸大人銀甲上的血漬都成了點綴。


    姐姐轉身時,殺生丸大人垂落的絨尾會不著痕跡地拂過她腳踝,像月光織就的守護結界。


    “發什麽呆!”邪見的人頭杖戳進溪水,驚散一池倒影。


    綠皮小妖叉腰站在岩石上,荷葉帽歪成滑稽的角度,“要是把殺生丸大人的衣服洗破了,就把你丟到食骨之裏去喂百足妖婦!”


    “知道了,邪見爺爺。”阿楓笑了笑,舉起濕漉漉的墨綠短褂,歪頭縫補的動作驚起幾隻藍閃蝶。


    針腳歪斜成楓葉形狀,她想起昨夜邪見撲滅瘴火時燒焦的衣擺。


    當小妖第三次偷瞄縫補進度時,女孩突然將褂子罩在他頭上:“邪見爺爺好像河童呀!”


    “都說了別叫我爺爺!什麽河童,老子是鴉天狗!真是沒見識!”


    邪見暴跳如雷,卻在觸及衣料下加固的妖力時噎住。


    那是他趁女孩熟睡時,偷偷用指甲修補的針腳。


    殺生丸的絨尾忽然掃過灌木,卷迴一捧朱紅野莓。


    桔梗怔忪間,指尖已沾上漿果的清甜。


    “補充靈力。”他俊美的側臉鍍著林隙漏下的光,仿佛方才溫柔的舉動隻是幻影。


    桔梗點頭,垂眸咽下果實,耳尖緋色勝過莓汁。


    又開始上演你儂我儂的戲碼了,邪見收迴目光,有些複雜地看了眼阿楓。


    昨晚,暮色降臨時,邪見發現自己的人頭杖上纏著艾草結。


    阿楓蜷在他披風下打盹,桔梗的封印符在她的腕間明明滅滅。


    當瘴氣凝成的枯爪破土而出,他竟比殺生丸少爺更早噴出了火焰。


    “多管閑事。”殺生丸毒華爪撕裂妖霧時,金瞳掠過邪見緊護阿楓的姿態。


    桔梗的破魔箭同時穿透妖核,妖神碎片墜入她掌心的瞬間,殺生丸的絨尾已環住她搖搖欲墜的身軀。


    阿楓在晨光中醒來,發現邪見的荷葉帽上別著新鮮楓葉。


    遠處,姐姐正倚在殺生丸大人肩頭淺眠,殺生丸的指尖懸在她發間三寸,將凝未凝的妖力織成擋露的薄紗。


    風過林梢,邪見把阿楓縫補的綠褂往身上緊了緊。


    當女孩哼著走調的童謠追蝶時,他揮舞人頭杖驅散了她必經之路上的毒刺。


    阿楓見了,捂著嘴偷偷笑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阿楓和邪見之間的互動也越來越多了起來。


    雖然邪見總是嘴上不饒人,但阿楓卻總能從他的話語中感受到一絲關心。


    有一次,阿楓不小心被樹枝劃傷了手,鮮血順著指尖滴落。


    邪見見狀,立刻跑了過來,嘴裏卻依舊不依不饒:“你看看你,走路都不看路,真是麻煩!”


    阿楓委屈地低下頭,小聲說道:“對不起,邪見爺爺。”


    邪見歎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一塊幹淨的布,小心翼翼地替她包紮好傷口。


    他的動作雖然笨拙,但卻充滿了耐心。


    “好了,下次小心點。”邪見嘟囔著,轉身繼續往前走。


    阿楓看著手上的布條,嘴角微微上揚,輕聲說道:“謝謝邪見爺爺。”


    邪見沒有迴頭,隻是揮了揮手,示意她跟上。


    漸漸地,邪見發現自己對阿楓的態度有了微妙的變化。


    他不再像一開始那樣嫌棄她,反而開始在意她的安危。


    每當阿楓跑得太遠,他都會不自覺地加快腳步,生怕她遇到危險。


    這天,阿楓在河邊玩耍時,不小心踩到了濕滑的石頭,整個人跌入了水中。


    邪見見狀,立刻跳入河中,將她撈了上來。


    “你這小鬼,怎麽這麽不小心!”邪見一邊替她擦幹身子,一邊責備道。


    阿楓卻笑嘻嘻地說道:“邪見爺爺,你剛才跳水的樣子好帥啊!”


    邪見一愣,隨即別過頭去,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少廢話,趕緊把衣服換了,別著涼了。”


    阿楓看著邪見那別扭的樣子,心裏暖暖的。


    她知道,邪見爺爺雖然嘴上總是兇巴巴的,但其實心裏很關心她。


    夜幕降臨,森林裏一片寂靜。


    殺生丸和桔梗去尋找妖神碎片了,留下邪見照顧阿楓。


    阿楓靠在邪見身邊,輕聲說道:“邪見爺爺,謝謝你一直照顧我。”


    邪見沒有迴答,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頭,目光中閃過一絲溫柔。


    “小鬼就是麻煩。”邪見抱著人頭杖蹲坐在岩石上,綠色皮膚與背後的青苔幾乎融為一體。


    他盯著前方正在淨水的桔梗,又偷偷瞥了眼蹲在溪邊的阿楓——女孩正用楓葉舀水,畫布裙的下擺沾滿了泥點。


    阿楓手裏的楓葉頓時傾斜,冰涼的溪水全潑在了邪見頭上。


    “啊啊啊!我的帽子!”邪見跳起來瘋狂甩動身體,水珠順著長耳朵滴落,"你這個討厭的小鬼!"


    阿楓慌忙用衣袖去擦,卻被邪見用杖子敲開手背:“別碰!這可是我...”話沒說完,他的聲音突然卡在喉嚨裏——女孩沾著草屑的掌心躺著一頂歪歪扭扭的綠蘿花冠。


    “對不起,邪見爺爺。”阿楓把花冠往他頭上一扣,深綠藤蔓纏繞著淺青小花,不大不小剛剛好,“在帽子沒幹之前,您就先將就著吧。”


    邪見正要發火,突然瞥見殺生丸掃過來的目光。


    他僵直身體,感覺到花冠裏未幹的晨露正順著後頸滑進衣領。


    這時的阿楓卻已經蹦跳著去追一隻鳳尾蝶,陽光穿透林隙在她發間織出金線,那些綠色小花在她奔跑時簌簌掉落。


    邪見氣得幹瞪眼,又礙於殺生丸的威嚴,隻得作罷。


    當夜瘴氣再次彌漫,邪見正抱著人頭杖打盹。


    阿楓突然鑽進他披風底下,冰涼的小手揪住他的衣擺:“邪見爺爺,地底下有東西在動。”


    “都說了別叫我爺爺!”邪見剛要甩開她,地麵突然裂開墨色縫隙。


    瘴氣凝結的枯手抓住阿楓腳踝的瞬間,他下意識揮動人頭杖噴出火焰。


    妖火照亮女孩蒼白的臉,映出她腕間桔梗留下的封印符咒正在發燙。


    “退下。”殺生丸的毒華爪撕開濃霧,瘴氣妖怪在月光下灰飛煙滅。


    邪見這才發現自己的披風不知何時裹住了發抖的阿楓,而他的指甲深深掐進了人頭杖的骷髏眼眶。


    次日溪邊,阿楓哼著走調的童謠浣洗衣物時,忽然舉起一頂小帽子:“邪見爺爺,看,我給你做的新帽子。”


    粗糙的針腳縫成楓葉形狀,在晨風裏輕輕晃動。


    “多管閑事!”邪見搶過帽子,再次偷偷用妖力加固了那些歪斜的針腳。


    阿楓才不管邪見的臭臉,將帽子拿過來自顧戴在他的頭上,“剛剛好呢。”


    邪見有些別扭地移開眼,“你最好說的是真的。”


    遠處,桔梗正在淨化沾染邪氣的妖神碎片,殺生丸倚在一旁的大樹上閉目養神。


    邪見突然意識到——自從桔梗小姐和聒噪的小巫女加入後,殺生丸大人連途經人類村莊時都會放慢腳步。


    這樣的日子,似乎挺不錯的。


    正午的陽光穿透樹冠,邪見往陰影裏藏了藏。


    阿楓趴在他背後打盹,唿吸間帶著淡淡的艾草香。


    當一片楓葉落在女孩發間時,他鬼使神差地沒有伸手拂去。


    斂眉,認命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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