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可卿,鳳姐兒,李紈幾個,都是妙目圓睜!


    她們打進這個府就是要守著賈家的規矩,絕不敢行差踏錯。


    別看鳳姐兒風風火火的,老太太的玩笑也敢開,但她絕對是在規矩範圍之內,便是說笑,也是以逢迎和逗長輩開心,隻是看似潑辣而已。


    便是賈璉等正經的嫡脈子弟,平時是瀟灑紈絝,但若是長輩怒了,那就隻能老老實實挨罵甚至挨打。


    比如賈赦謀奪石良扇子之事,賈璉說了幾句公道話,被賈赦一怒之下打了個半死。


    寶玉也是一樣,賈政怒了也是痛罵,忍不住就動手。


    若不是賈母死命護著,寶玉怕是皮都打爛了。


    賈珍管賈蓉,就更是那個味兒了。


    就是長官管下屬,竟是審賊,哪有父子之間的絲毫溫情可言?


    越是大家族,就越是如此,別管平日裏如何,關鍵之時,規矩最大。


    賈芸此時,就是毫無規矩可言了!


    迎春,探春眼中,也是浮現擔憂之色。


    在寧榮二府,最被寵愛的寶玉,也絕不敢如此不敬尊長。


    除了這些主子,跟隨而來的鴛鴦,平兒,銀蝶,寶珠,紫娟,襲人,晴雯,麝月,侍書,司琪……所有的丫鬟要麽眼中顯露不可思議之色,要麽櫻口微張,難掩臉上震驚神情。


    眼前的這高大少年,完全刷新了她們的認知。


    居然有這麽大膽的人!


    完全無視賈赦的權威地位,不光是頂嘴,而且明顯是拿大老爺在開涮。


    “貧嘴惡舌……”


    黛玉輕輕點評一句,難掩眼中憂色。


    就算有飛魚服,也不能,至少也不該如此當眾打賈赦的臉。


    聽著是痛快,就怕賈家會全力出手報複!


    ……


    賈赦愣住了。


    賈珍向前一步,戟指道:“豈有此理?你是何等人,是何身份,敢打榮國府的主意?”


    賈芸納悶道:“意思就是說,我的財產可以算公產,赦大老爺,你珍大爺,你們的財產就還是你們的,是不是這個道理?要我說,這是什麽狗屁道理?”


    不遠處,賈效,賈敦,賈珧,賈瓊,賈芹,賈菖等人都是垂頭不語。


    但眾人明顯都是在憋笑。


    賈芸的話,嫡脈那邊都是一片嘩然,這邊的這些人,都是庶子之後的疏宗,他們來幫忙並非是對寧榮二府有什麽歸屬感,隻是為了替嫡脈效力,獲得菲薄的好處好養家糊口而已。


    寧,榮二府在這些年並沒有什麽大事,好處也是有限。


    賈母在年節時還感慨,那些疏宗的族人都不肯上門,府裏冷冷清清。


    她卻不想,別人憑什麽上門給嫡脈來做賤?


    都是寧榮二公的後人,嫡脈是天上人,疏宗卻是糊口都難!


    得到興修大觀園的時候,嫡脈人手不足,府裏的執事奴仆都不夠用的,用外人不如用自己人,這才有了賈氏一族疏宗賺錢的機會。


    比如管家廟的賈芹。


    管種花草的賈芸。


    但也就是在百萬級別的大工程裏,批幾百兩的邊角料好處給這些族人後輩。


    這就算是大恩大德了。


    兩相對比,疏宗內心沒有怨氣才怪!


    賈芸的話在嫡脈眼裏是狂妄,悖逆,簡直是反了,但在這些疏中聽來卻是無比的痛快!


    賈珍聞言大怒,一時卻不知怎麽駁斥。


    賈芸卻懶得再多說了。


    他今天來隻是想杜絕賈家再找麻煩,並非想在這群人麵前刷存在感。


    這群人,連豬隊友也不配,隻是自己出身是賈家,老實說確實在一開始有借勢之處,父,祖輩也是在賈家長大成人,並且為賈家效力過。


    在這個時代,又很難徹底和出身的宗族徹底決裂。


    很難!


    會招來譏評,會被評定為心性涼薄,不睦親族是品德上的瑕疵,甚至是嚴重的品德缺陷。


    就算是天子也得講“親親”之誼,不能對親族下手太狠。


    李世民玄武門之變是迫不得已,是你死我活的政爭。


    但李二在成了皇帝之後,殺戮兄弟子侄的過往成了他一輩子的心病,他的一生,都是為了證明自己,試圖用豐功偉績洗掉手中的血漬。


    能心安理得殺戮親人,並不以為意的也有,但畢竟是少數。


    賈芸無法改變自己的出身。


    眼前這一群人,確實和自己是有血脈之親。


    所以敲打一番後,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最差的結果也是不能被這群人連累。


    眼看賈珍氣的麵皮氣紫,賈赦瞪眼又要說話,賈芸將手一擺,沉聲道:“行了,我來不是與諸位逗悶子,我的書局也不是賈家能惦記的!不論文武官員或是勳貴,誰敢伸手過來,我就敢砍誰的手!敢伸手的人,不光是斷了手,腦袋都要掉了!個中細節,你們打聽一下便知道了。至於說我出身賈家,這確為事實,不過,我為宗族出力,隻在重建族學,修義莊,有些有出息的叔父和小兄弟們,想到我書局來,我都留用,薪俸也不低。現在瑞大叔就在我書局裏,眼看也出息了。諸位叔伯兄弟,有興趣的可到正陽門西大街來找我便是,到時候咱們再細談。至於赦大老爺,政二老爺,珍大爺,你們不差我這點銀子,我也不差你們些許好處,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便好!”


    賈芸說話之初,賈珍等人還想反駁。


    但後來被賈芸氣勢所懾,居然無人再敢出聲。


    特別是賈芸提到有人斷手,有人斷頭之時,賈蓉和賈薔想起書局裏那一具具屍體,頓時都是嚇的向後縮了縮。


    賈珍眼中也有忌憚之意。


    講家世,身份,權勢,賈芸和賈珍等人沒法比。


    兩者相差太遠。


    就算賈芸身上的吉服是真的,和賈家傳下來的多套吉服根本沒法比。


    一些巨富豪商,特別是鹽商,每次捐輸大量銀子以助朝廷賑災,時間久了也會被賜下品階冠帶或是吉服。


    這和偽清賜下勇號,花翎,馬褂是一樣的道理。


    是以有吉服的賈芸,最多是威懾賈家的人不動用武力。


    但身穿飛魚服,又特別能打的賈芸,那就是另一迴事了!


    “珍大爺。”


    賈芸臉上的狠厲之色收斂了起來,一臉平淡的對賈珍道:“金沙幫的賬簿上有給你銀子的記帳,托誠勇伯劉景雲代送,前後承諾一萬二千銀子,買你的不出手,甚至是暗中相助。你也是族長?你也是我族中長輩?為了銀子相助外人對付自己族人,還圖謀我的書局?你好厚的臉皮,好黑的心腸,還在我麵前裝長輩,充大裝族長?你好大的臉!我還是那句話,再敢伸手,便砍你的手,你大可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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