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雲平迴到家中。剛一推開門,便看到二舅和母親正忙碌地收拾著行囊,床上堆滿了衣物和各種包裹,顯然是在準備出遠門。


    木雲平心中頓時湧起一陣疑惑,趕忙開口問道:“二舅,娘,你們這是要上哪兒去呀?”


    二舅停下手中的動作,直起腰來,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解釋道:“你舅媽給你表妹文心找了個好婆家,男方家裏條件不錯,人也老實可靠。我們打算過去和對方家長好好商量商量婚事的細節,要是兩邊都覺得合適,就把你表妹的婚事給定下來。”


    木雲平恍然大悟,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哦哦,原來是這樣啊,那你們路上可得多注意安全。”


    待木雲平的母親去了後院,李子峰的神色瞬間凝重起來。他快步走到木雲平身邊,一把拉住他,將他拽到角落裏,壓低了聲音,眼角因緊張微微抽搐著:“雲平,我跟你說的這些話,你必須牢牢記住,爛在肚子裏!地下黨內部出了叛徒,現在的形勢危急得很,敵人就像發了瘋的惡犬,四處亂竄,瘋狂抓捕我們的同誌。我都不敢確定自己有沒有被他們盯上,上級安排我先測出滬市,整好找個借口把你娘也帶走,這樣你娘在後方就安全了。”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目光緊緊鎖住木雲平的雙眼,仿佛要將每一個字都刻進他的心裏:“你的身份,滬市的地下黨都不知道,我沒有向上匯報,隻有總部掌握著你的身份信息。在我迴來之前,不管收到什麽消息,或者什麽人聯係你,都別輕信!記住,你和海鷗先保持靜默,別輕舉妄動。稍有差錯,我們都得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木雲平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心髒在胸腔裏劇烈跳動,他忙不迭地點頭,聲音略帶顫抖地說:“二舅,我明白,我一定守好這個秘密,絕對不會暴露自己。隻是您在外麵,一定要多加小心,千萬要平安迴來啊!”


    李子峰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說道:“放心吧,我會小心的。這亂世之中,我們這些幹革命的人,腦袋都別在褲腰帶上,隨時都可能遭遇危險,早就有心理準備。但隻要心中的信念還在,就絕不能退縮。”


    這時,木雲平的母親在不遠處喊道:“二哥,在那兒嘀咕什麽呢?還不快來幫忙收拾東西!”


    李子峰和木雲平對視了一眼,迅速調整好表情,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過去幫忙收拾行李。


    這次地下黨出現的叛徒地位頗高,掌握著許多潛伏人員的詳細信息,致使滬市、蘇州、嘉興等地的大批地下黨同誌被捕,事情鬧得很大。


    所幸李子峰平日裏接任務大多是通過暗信箱,為數不多的幾次當麵接頭也都進行了偽裝。不過,為了安全起見,總部決定安排他離開。


    梅機關安排木雲平進入了泰和洋行。表麵上,這家洋行從事著進出口貿易的生意,而實際上,它是一個隱藏極深的特務機構。木雲平以空降的方式擔任了情報科科長這一職務。


    他的頂頭上司羅成君,既是泰和洋行的總經理,掌管著洋行的大小事務,同時也是情報站的站長,手中握著不小的權力。而二把手錢多財是副經理,擔任著情報站副站長兼行動隊隊長,在泰和洋行裏同樣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錢多財一直覬覦著羅成君的位置,平日裏明裏暗裏地較勁,大有架空羅成君的架勢。


    有人的地方就有權力的爭鬥。就如同汪偽特工總部“76號”裏,丁默邨和李士群為了權力爭得你死我活,在這泰和洋行裏,羅成君和錢多財之間也是暗流湧動,衝突不斷。木雲平自己也麵臨著不小的麻煩,因為他空降成為情報科科長,搶了原本對這個職位垂涎已久的賈乃糧的“寶座”。如今,賈乃糧看他的眼神裏,滿是怨憤和敵意。


    梅機關內,氣氛顯得格外壓抑。小野寺正端坐在辦公桌後,眉頭緊鎖,神色凝重地聽著羅成君的匯報。


    羅成君筆挺地站在小野寺麵前,眼神中透露出恭敬與急切,說道:“課長,我們已經對侯孝昌監視三天了。基本可以確定,他所在的是一個地下黨低級別情報小組。小組另外還有兩個人,平日裏深居簡出,地下黨上層的關鍵人物至今還未露麵。”


    “那依你看,要不要立刻采取行動?”小野寺微微眯起雙眼,目光中閃過一絲狠厲的光芒。


    羅成君略作思考後,沉穩地迴答道:“課長,我認為暫時不宜將他們全部抓捕。就算把這幾個人抓了,對於地下黨來說,根本傷不到他們的要害。侯孝昌作為地下黨情報組的組長,而剩下的那兩個人,很可能是負責具體行動的成員。”


    小野寺抬手示意了一下,讓一直站立著的羅成君坐下,接著說道:“繼續說,還有什麽新的發現?”


    羅成君坐下後,身子微微前傾,神情專注地繼續匯報:“侯孝昌的這個情報小組,算上他自己一共三個人。最近這幾天,除了侯孝昌正常上下班之外,其餘兩人一直都待在屋子裏,沒有外出活動的跡象。侯孝昌負責給他們帶食物,看樣子他們可能還沒有接到上級下達的任務。”


    “課長,”羅成君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狡黠的神色,“我有個主意,我們要不要單獨秘密抓捕侯孝昌?我相信,隻要把他控製住,再用利益去引誘他。要是他肯為我們效力,日後肯定能通過他釣到更大的魚。即便他不肯招供,我們也可以從另外那兩個人身上尋找突破口,暗中觀察他們,侯孝昌出事,他們倆會去和什麽人接觸。”


    小野寺微微皺起眉頭,沉思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不過,地下黨大多都是死硬分子,想要讓他就範,可沒那麽容易。”


    “那又能怎麽樣?”羅成君有些急切地反駁道,“在金錢和美女的誘惑麵前,我就不信他能堅守得住。就像他們之前的那個叛徒苟南宮,不就是在美色的迷惑下,背叛了自己的組織嗎?”羅成君仍在努力試圖說服小野寺。


    小野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一時之間難以做出決定。侯孝昌這條線索實在太關鍵了,此前他們抓捕的那些抗日分子,大多都是外圍成員或者一些執行零散任務的行動人員。他一心想要抓住地下黨情報科的核心人物,從而順藤摸瓜,揪出潛伏在己方內部的地下黨成員。


    “抓吧。”小野寺咬了咬牙,終於下定決心,下達了命令。


    與此同時,一家賭場裏人聲鼎沸,熱鬧異常。賭徒們輸得紅了眼,扯著嗓子大聲唿喊著“小小小,大大大”,一個個如同癲狂了一般。侯孝昌眉頭緊皺,隻是默默地注視著賭桌,偶爾才會下注一把。


    侯孝昌點燃了一根香煙,心中暗自咒罵了一句,覺得今天在這兒也沒什麽收獲,便轉身準備離開賭場,返迴住處。這幾天,他一直沒有收到聯絡人的消息,心裏隱隱感到有些不安。


    他剛走出賭場的大門,還沒來得及轉彎走進旁邊的胡同,突然感覺有兩支冰冷的槍口頂住了自己的後背。還沒等他做出任何反應,後腦便遭到了重重的一擊。


    “我完了。”這是侯孝昌在失去意識前,腦海中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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