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力強將鹵肉剁碎,準備熬製肉粥。昨日,他拉著黃包車,在遠處瞧見一人正對著特務開槍射擊,當下便認定對方是個好人。彼時廖三民胳膊負傷,急需搭乘黃包車撤離,苦力強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拉著黃包車護送地下黨廖先生。憑借自身腿腳靈便且對街道極為熟悉的優勢,成功擺脫了追兵。苦力強對廖先生這位抗日誌士欽佩不已,見廖先生暫時沒有安全的藏身之地,便將其安置在自家地窖之中。


    等到夜幕降臨,外麵的搜查風頭過去,廖先生展現出了驚人的堅毅。他讓苦力強準備好一把匕首、一些布條和一根木棍,指揮苦力強如何取出子彈。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廖先生緊咬木棍,讓苦力強先把匕首在火上烤過,接著在胳膊中彈處劃開一個十字,硬是強忍著劇痛把子彈挖了出來。


    苦力強關切地問:“廖先生,您感覺好點了嗎?我煮了肉粥,您喝一點吧。”


    廖三民因失血過多,臉色略顯蒼白,他警惕地問道:“剛才是誰來了?”


    苦力強趕忙迴答:“是木少爺,他是我的大恩人。我聽先生您的吩咐,沒有把您的消息告訴他。”說著,便把自己和木雲平結識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廖三民聽後,若有所思地說:“你說他最開始在青幫混,現在進了警察局?”


    苦力強點頭道:“嗯,他舅舅也是青幫的,後來不知怎麽就當上警察了。”


    廖三民深知當下局勢複雜且危險重重。木雲平雖與苦力強關係不錯,可其身份背景和立場還不完全清楚。在這艱難的抗日時期,多一個人知曉秘密,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險,很可能會招致日軍更嚴密的追查。一旦如此,不僅自身性命堪憂,整個地下黨組織的安全以及秘密行動都將受到嚴重威脅。


    於是,廖三民對著苦力強說道:“你對他隱瞞我的情況,做得很對。他畢竟是警察,而我們是地下黨。”


    中午吃完飯,李子峰向木雲平問道:“理清頭緒了嗎?知道誰是泄密者了嗎?”


    木雲平迴想起整個事件。那天在路口執行任務,未能阻攔地下黨逃脫的兩名警察,已被局長李德江處以扣薪水一個月的處罰。這兩人應該隻是膽小怕死,絕不可能是地下黨的臥底。


    假設警察局 76 號存在一名地下黨,其在接到任務後,偷偷傳出消息,接消息者前往洋行鳴槍示警。洋行裏本身有一名地下黨,前去接頭的又是另一人,如此算來,總共涉及 4 人。


    警察局知曉此事後,必然會展開內部審查。既未聽聞有人逃脫,也沒聽說有新的抓捕行動,由此推斷臥底應該就在 76 號。當日 76 號科長王文濤視察時,正好看見他和老周玩忽職守在麵館吃麵,突然接到下屬匯報後臉色驟變,匆匆離去,當時或許就是地下黨接頭人出現了。


    緊接著,便有另一名地下黨現身開槍示警。


    如此一來,仍在外逃的地下黨還有 3 人。


    76 號是掌握了確切消息才發現地下黨的據點,可這臥底究竟是誰呢?


    二舅曾點撥自己,告誡不要輕信表麵現象,定要去探尋真相。


    木雲平暗自思忖,覺得這逃走的三個人都是地下黨,怎麽看都不像是有告密的叛徒。


    木雲平說道,二舅,會不會是某個外人意外發現地下黨據點,為了 76 號的賞金才去告的密?


    李子峰聽後,說道:“咱們假設一下,你說咱們街口炸油條的鄧老三是地下黨,他若是暴露了,會是怎麽暴露的?”


    木雲平不假思索地迴答:“街坊鄰居意外發現?”


    李子峰略帶嘲諷地說道:“你可真笨。他出早餐炸了好幾年油條都沒被鄰居察覺,怎麽會突然就被看出來了?”


    木雲平這才反應過來:“那難道是和他聯係的人暴露了?屬於內部暴露?”


    李子峰隻是冷笑一聲:“嗬嗬。”


    木雲平試探著問:“二舅,你是說和洋行接頭的人是叛徒?”


    李子峰則模棱兩可地迴應:“誰都有可能。”


    木雲平陷入了沉思。


    李子峰點燃一根香煙,深吸一口後,緩緩開口道:“雲平,關於這件事,你大可以當作毫不知情,就此停止調查。我明白你一心想要探尋真相,可你得好好思量一下,如何才能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揪出地下黨的叛徒。若能成功,那便意味著你朝著成熟特工的方向邁進了一大步;即便失敗了,也權當是積累經驗。”


    木雲平點點頭。


    次日,木雲平正欲返迴警察局上班,苦力強匆匆趕來。原來,廖先生傷口不幸感染,發起高燒,特意叮囑苦力強切勿前往藥店抓藥,畢竟說不定特務漢奸正在暗中監視藥店。


    苦力強麵露難色,說道:“木少爺,我有一事瞞了你。”


    木雲平瞬間反應過來:“可是你那日拉黃包車的地下黨出狀況了?”


    苦力強急忙解釋:“木少爺,並非我有意隱瞞,實是廖先生不許我講,他說多一人知曉便多一分危險。”


    木雲平問道:“那你如今為何來找我?”


    苦力強說道:“廖先生的胳膊把子彈挖了出來,後來就發燒了,一開始還沒什麽事,現在高燒不退,已經燒得人事不省了,我實在是沒了主意,隻能來求您了。我心裏清楚,您是個好人。”


    木雲平眉頭緊皺,思索片刻後對苦力強說道:“強子,你先去拉車吧。黃包車老停在家裏不拉活兒,容易引人注意。晚上我到你那兒去。”


    夜幕低垂,木雲平趁著夜色,悄無聲息地來到了苦力強的住處。他此次帶來的磺胺,乃是以前憑著關係在黑市中買了一小份。踏入屋內,他未敢有絲毫耽擱,輕手輕腳地取出部分磺胺,極為謹慎地敷在廖三民那因槍傷而慘不忍睹的創口上,動作輕柔,似是生怕加重傷者的痛苦。緊接著,又迅速將餘下的磺胺,扶起昏迷中的廖三民,給他灌了進去。能不能挺過來就看廖三民的意誌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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