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天尺的星輝映得李長風眉骨發青。


    他左手掐著《天工鍛器譜》的玉簡,右手指尖拂過尺尾那道細如發絲的裂痕,指腹能感受到微弱的靈力波動正沿著房宿紋路逃逸。


    "六個時辰。"古工匠用煙鬥敲了敲牆角的銅漏,"按照總壇規矩,戌時必須熄爐。"煉器場四角的玄鐵柵欄應聲泛起青光,將原本十丈見方的區域壓縮至不足三丈。


    何悅抱著的紫銅錠撞在突然移動的牆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李長風閉目感知著地脈震動。


    白勢力總壇方向傳來的靈力波動每隔半刻鍾就會加劇,那些扭曲的鎖鏈虛影正在抽取方圓三十裏的天地元氣。


    他忽然蹲下身,用星砂在地上畫出北鬥陣圖:"何姑娘,煩請將玄陰砂分成二十八份。"


    "每份三錢六分?"何悅指尖亮起碧色靈光,儲物袋中飛出的砂礫精準懸停在陣圖星位。


    她鬢角滲著細汗,卻不忘用絹帕替李長風拭去沾在衣領的爐灰。


    古工匠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布滿燙傷的胸膛。


    他將三塊暗紅色星屑按在皮膚上,血肉與礦石接觸時發出烙鐵入水的"滋滋"聲:"小子,用井宿紋做引,把南鬥陣眼移到天權位。"


    白勢力總壇的晨鍾穿透層層結界傳來時,李長風正用牙齒撕開纏著量天尺的冰蠶絲。


    玄鐵柵欄再次收縮,逼得他後背貼上滾燙的爐壁。


    何悅突然將玉牌按在東北角的陣眼,血色紋路竟暫時抵住了結界壓迫:"長風,用我的本命精血作媒介!"


    第七日黃昏,古工匠的煙鬥在爐沿敲出七短一長的暗號。


    李長風渾身裹著星砂凝成的繭衣,瞳孔裏倒映著即將成型的量天尺。


    當最後一粒星屑嵌入尺身,西南牆角突然炸開三枚鎮魂鈴——正是白勢力首領安插的暗樁。


    "戌時三刻!"黃商人尖利的嗓音刺破夜空。


    十二名黑護衛手持縛靈索破門而入,為首的壯漢揮刀斬向尚未冷卻的量天尺。


    李長風突然翻轉手腕,量天尺激射出的星輝竟在眾人頭頂織成縮小版的南鬥陣圖,將整個煉器場的時空流速扭曲了五倍。


    古工匠瞳孔驟縮。


    他看著李長風在陣圖籠罩下同時進行淬火、刻紋、注靈三道工序,蒼老的麵皮微微抽動:"以陣破禁,好手段。"何悅的玉牌此刻已布滿蛛網般的裂痕,但她仍咬牙維持著東北角的防禦結界。


    當白勢力首領親自帶著血祭符咒趕來時,量天尺正懸浮在煉器場上空吞吐月華。


    李長風突然扯斷束發的青繩,三千發絲裹挾著星砂刺入尺身裂紋。


    古工匠見狀猛拍爐台,藏在爐底的半枚青銅錢突然發出龍吟,竟將白勢力總壇方向的鎖鏈虛影扯得偏移三寸。


    "成了!"何悅望著量天尺表麵流轉的紫金色紋路剛要歡唿,卻見古工匠突然用煙鬥挑開尺尾的星砂。


    那些本該渾然天成的井宿紋路深處,隱約浮動著幾縷不協調的灰氣——正是先前拚湊材料時混入的劣等玄鐵雜質。


    子時的更鼓聲中,李長風將量天尺收入丹田溫養。


    他並未注意到,尺身暗紋裏某粒星砂正以極其緩慢的速度褪色,而白勢力總壇上空的鎖鏈虛影,不知何時多出了三道暗金色的環扣。


    李長風掌心貼著量天尺的裂紋,神識掃過那些灰氣時突然刺痛。


    古工匠的煙鬥在爐沿磕出兩點火星:"雜質混在井宿主脈,三日之內必損器魂。"


    煉器場外的梆子聲敲過三更,何悅將冰蠶絲纏在發間止血。


    她注意到李長風脖頸暴起的青筋,那是《天工鍛器譜》裏記載的焚脈術即將失控的征兆。


    古工匠突然掀開煉器爐底層的暗格,露出半截布滿銅鏽的青銅柱。


    "血煉法。"李長風盯著柱身斑駁的銘文,喉結滾動。


    此法需引自身精血灌注器脈,但若靈力稍有不繼,精血倒灌便會損傷根基。


    何悅的玉牌"啪"地裂成兩半,她搶步按住李長風手腕:"三個月後就是宗門大比!"


    西南角的鎮魂鈴殘片突然震顫,李長風想起七日前在交易市場,黃商人遞來的玄鐵錠泛著詭異的青灰色。


    白勢力總壇的鎖鏈虛影仍在抽取靈氣,若此刻放棄,怕是再難尋得天地元氣如此充沛的煉器時機。


    "勞煩前輩護住離位。"李長風咬破舌尖,三滴精血懸在青銅柱上方。


    古工匠的煙鬥噴出青煙,在煉器場中央結成龜甲紋的防護罩。


    何悅將最後三塊靈石拍進陣眼,指尖因過度催動靈力而滲出血珠。


    精血墜入青銅柱的刹那,李長風周身經脈亮起赤金色紋路。


    量天尺突然掙脫束縛,尺尾裂痕中噴出的灰氣凝成三頭惡犬虛影。


    古工匠翻掌拍向爐壁暗藏的機括,十二道青銅鎖鏈應聲纏住惡犬,鎖鏈上的饕餮紋咬住灰氣瘋狂吞噬。


    "坎位補三勺星砂!"李長風右手結印穩住精血流轉,左手淩空抓向何悅腰間的儲物袋。


    星砂入爐的瞬間,防護罩外的龜甲紋突然倒轉,將試圖窺探的白勢力護衛震退三步。


    何悅突然悶哼一聲,她的本命玉佩徹底碎成齏粉。


    量天尺突然發出鳳鳴般的清嘯,裂紋處的灰氣被赤金紋路逼至尺尖。


    李長風瞳孔泛起血絲,精血與青銅柱的共鳴引發地脈震動,煉器場地麵裂開七道寸許寬的縫隙。


    古工匠扯斷掛在頸間的獸牙項鏈,十二顆獸牙化作陣旗釘入裂縫。


    當最後縷灰氣被逼出尺身,李長風突然翻轉手腕,精血凝成的符咒烙在量天尺中樞。


    防護罩應聲碎裂,古工匠的煙鬥"哢嚓"斷成兩截。


    何悅扶住搖搖欲墜的李長風時,發現他後頸浮現出蛛網狀的暗紅色血紋。


    "戌時已過!"黃商人的叫嚷從街角傳來。


    十二名黑護衛拖著縛靈索逼近,卻在距煉器場十步處齊齊頓住——量天尺散發的威壓竟將青石板碾出半尺深的凹痕。


    白勢力首領站在屋簷陰影裏,手中血祭符咒無風自燃。


    李長風將量天尺收迴丹田時,餘光瞥見街尾閃過半片石榴紅裙角。


    紅女弟子扶著鎏金欄杆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顫動,她腰間新換的荷包散發著與黃商人當日所售玄鐵錠相同的氣味。


    子時的露水沾濕煉器場外牆時,李長風在何悅攙扶下走向城東客棧。


    他未曾留意到,巷口乞丐捧著的陶碗裏,正映出紅女弟子用銀針刺破荷包的畫麵。


    三粒青灰色鐵屑墜入碗中,將倒映的月光染成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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