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舊樓,遠離喧囂,上海春雨,悄無聲息,如同細膩銀絲。


    水滴順著屋簷滴落。


    砸在沈流舒臉上,濕了眉宇。


    掐滅即將燃盡的煙,感受手指煙頭熱力,吐出最後一口白霧。


    肉體已經冰涼的司機陳油、林峰在被抬走。


    內心五味陳雜,解不散的悲愁掛滿整張臉。


    第一次真正殺鬼子,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


    因為恨意早已刻進靈魂。


    甚至有些興奮。


    可同胞死在眼前時,內心震撼,還餘歎甚遠。


    一時半會,難以接受。


    一旦想起,手指莫名總會哆嗦幾下。


    周立生寡淡如死水的臉,從車裏利落鑽了出來。


    後麵緊跟其後是情報科科長文鮮思,拿著傘為其罩著。


    陳察快速小跑向前:“處長,發生事故就在這兩棟樓。


    “左邊二樓是狙擊手埋伏位置,右邊這棟樓就是激烈槍戰部分,也是日本特高課特務全部陣亡地方。”


    周立生屹立,仰頭向兩邊看去。


    文鮮思連忙把傘打向別處。


    細絲小雨,並不能遮擋視線:“先上狙擊手位置看看。”周立生平靜說道。


    陳察速度向前,微躬著身軀,大步帶路。


    周立生隻是冷淡看了一眼沈流舒,便向樓內行去。


    文鮮思把傘遞給後麵特務,緊跟其後。


    沉靜房間,周立生看著狙擊手屍體:“文科長,說說你的看法。”


    文鮮思謹慎再次看了一圈,然後又趴到地麵看了看,起身說道:“這個人,從一樓潛行上來,一槍爆頭,正中眉心。爆頭之前,狙擊手已經迴頭,而麵部沒有浮現緊張。


    “代表此人沒有讓他升起警惕之心,迴頭瞬間被正中眉心,爆頭而亡。


    “推斷應該是一個會讓其親近,或者熟悉的人,兩人認識且相熟。”


    說到這裏,文鮮思指向一團亂亂足印:“這個人是從雨裏走來,留下鹹濕腳印,怕留痕跡,把腳印全部蹭花。


    “推斷是個特別謹慎老手,怕根據腳印測出身高。”


    又指向狙擊槍位置:“這個地方,血流的多了些。


    “代表他把狙擊手殺死後,沒有直接把身體挪開,頂替其位置。


    “而是離開一段時間後,重新返迴來,頂替狙擊手,向咱們局特務精英耳朵開了一槍。”


    文鮮思說到這裏停頓一下,接著說道:“得出結論,此人與狙擊手相熟,槍法非常好,也會狙擊槍,做事謹慎老道,對國軍沒有殺心。”


    周立生點點頭,走兩步,補充道:“你剛才說,是這個狙擊手熟悉認識的人。


    “並不是如此。


    “實際上這個人會一口特別地道的日語,以此來混淆我們的判斷。


    “他想殺狙擊手,可以不用讓其迴頭。讓狙擊手迴頭,是因為他骨子裏恨這個日本人。


    “他必須讓狙擊手看到是他殺了這個狗日的雜碎。


    “他對自己槍法無比自信,狙擊手隻要迴頭,看到他時,瞬間就能爆頭,讓這個日本特務一點反應都做不出。


    “而且這個人應該比日本狙擊手高十公分左右。


    “他趴在此處頂替狙擊手時,後麵鞋蹭地的痕跡比這個日本狙擊手多了十公分。”


    說到此周立生並沒有下樓,而是向四周看去,看到北麵三樓長長破敗廊橋時,點了點頭。


    轉身向三樓行去,樓梯內一些淩亂腳印,代表他走對了。


    接著從三樓廊橋一直走到東麵樓棟。


    順著痕跡,來到之前霜月呆的房間,從窗前跳下。


    地上還有楊勇楊虎受傷血跡。


    跳過來的陳察,對處長佩服的五體投地,恭敬說道:“發現楊勇和楊虎時,就在這個房間。”


    周立生寡淡如死水的臉,沒有搭話,而是說道:“文科長,接著說你看法。”


    文鮮思從門內走出,看向門外兩處血紅痕跡,迴答道:“從屋內兩處血跡和屋外兩處血跡,還有地上拖動痕跡。


    “顯而易見,他從門內向門外走去,偷襲了楊勇和楊虎,然後又把兩人拖到屋內。


    “他不僅沒殺他倆,還有一種保護他倆的意思。”


    周立生點了點頭向二樓行去。


    二樓四個日本特高課冰冷屍體橫陳,有一人是被擊中腳前掌而後爆頭,其他三人都是一槍爆頭,正中眉心。


    周立生皺起眉來,寡淡神情越來越陰鬱。


    打中腳掌在爆頭不可怕,而是這三名特高課被爆頭,正中眉心就有些恐怖了。


    正中眉心,代表與三位日本精英正麵硬剛,這得需要多快速度,多麽精準命中力。


    難道他不需要瞄準準星,槍槍可以爆頭?


    文鮮思小心翼翼檢查著,槍支,身體:“此人槍法神乎其神,槍支和殺狙擊手那把一樣,從子彈分析,他使用的是日本特高課佩戴的花口牌擼子手槍。


    “從這裏到階梯痕跡分析,他是爬著向階梯靠近。”


    周立生接著向下行去,樓梯拐角處有血跡,樓梯上有血跡,一樓五位屍體全部是被正中眉心,爆頭而亡。


    文鮮思說道:“此人爬到階梯,先是殺了拐角這名特務,然後用這人身體當盾牌走向一樓,與其他四人火拚。”


    這個世間真有如此槍法之人嗎?周立生的腦子好像被大錘來了一記,嗡嗡的。


    日本留學兩年時,見過精英,聽過傳奇,


    聞所未聞過,無需瞄準準星,槍槍十環之人。


    九位特高科精英,隻有一人被打腳掌發出聲音,其他八人全中眉心,聲音都發不出!


    無聲且暴力的殺戮!


    周立生:“此人,身高1米7左右(小注,革命年代身高都不是很高),會地道日語,精通格鬥、槍械,包括狙擊槍,對戰經驗非常豐富。


    “對國民政府沒有仇恨,對紅黨非常親近,仇恨日本人。”


    文鮮思皺了眉:“此人不殺咱們的人,還有點保護楊勇楊虎的意思,又救走紅黨。如今國共合作,很大可能是紅黨,也有可能是朝鮮人?”


    張立生寡淡如死水,神情不變:“如果是朝鮮人的話,那麽他最少會地道的漢語、地道的日語,還有朝鮮語。”


    說到此處時,周立生眼光一閃:“他不是朝鮮人,如果是其他國人,知道此時國共合作了,而發現這種內戰情況,必然會強烈譴責,以及向上麵要好處。”


    周立生看著一樓,仔細觀察,想象著當時的情況!


    轉身向樓上再次走去,到達三樓接著又從廊橋迴到狙擊手所在樓棟。


    陳察和文鮮思緊跟其後。


    沈流舒從殘破廊橋看著折返的周立生,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敬佩,暗道:“周立生確實厲害!不簡單呀,這個年代竟這般專業。


    “之後的路必然如屢薄冰。”


    三人隨著淺顯腳步痕跡到達一樓北門。


    文鮮思微笑,雖人畜無害,卻似陰冷感覺:“這裏應該是他們兩人分開地方。”


    陳察雖然雲裏霧裏,但是知道自己該報告一些:“剛才獵犬,從丹鳳路穿過,到了薛家河旁徘徊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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