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韻沒有像她這般看得開,兩人的感情已不似鬥石大會時那般的萍水相交了,在臨行告別、準備各自迴客棧時,古韻的眼眶有些發紅。


    殷守則顯得很冷淡,簡短的道別後,徑直地迴了自己的住處。


    蘇青荷也沒太在意他的反常,她現在全身心都記掛著怎麽應付段離箏的口頭之約。


    天色漸漸暗下來,街道兩旁皆點亮了明晃晃的大紅燈籠,微黃的燭光將整個街道映照得暖融融的。


    蘇青荷走了約一刻鍾,問了幾位路人,終於摸索到了段離箏口中的榆林巷。


    蘇青荷一進巷口,隻見為首第一家府邸掛著一排六角燈籠,台階旁兩座戲球石獅,牌匾上隱約能看到「段府」二字。


    應該就是這兒沒錯,蘇青荷上前叩響了銅環,不一會兒,有位中年管家前來開門,見她笑了笑,像是早有準備,直接引她穿過院子迴廊,帶到正堂大廳前。


    這座府邸是段家在兗州城的歇腳處,段離箏每年來視察礦區時,才會來這兒住幾天,平時都是徐管家在打理,仆人也沒有多少,因此顯得很清冷。


    蘇青荷走進屋內,隻見段離箏正坐在青瓷油燈下,似是在看賬簿,見她走來,僅是把賬簿合起,擺在一邊,也不說話,靜靜地看她,似是在等她開口。


    見狀,蘇青荷猶豫片刻,開門見山道:「那塊毛料……」


    「我已差下人解開了。」段離箏輕飄飄的一句話,成功讓她把未說完的話盡數咽進了肚裏。


    蘇青荷心裏咯噔一聲。


    「是百年難見的祖母綠。」段離箏悠悠地補充。


    蘇青荷不知這時她應該是裝作驚喜狀,驚唿一聲「哇,居然是祖母綠」,還是應該乖乖地閉嘴裝傻。


    隻見段離箏嘴角勾起異樣的弧度,眼裏有光閃爍:「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我……」蘇青荷吞了吞口水,低垂著頭,像是犯了錯,正等著長輩訓斥的孩童般,「我聽聞那薛家家主賭石出手必漲,以為他必定眼光不俗,看見他居然會對那樣一塊毛料感興趣,所以我就打算撞撞運氣,沒想到真的撿了漏……」


    段離箏眸色微斂,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算是勉強接受了蘇青荷的解釋。


    僅是摸一下,就能透過手指看到玉石內部,這種超能力對現在人來說,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他壓根就沒往那方麵想。


    蘇青荷從沒打算將她懷有異能的事告訴任何人,決心深藏在心底。這異能禍福相依,雖然她從一無所有,到現在的衣食無憂,多半要歸功於這異能,但她認為還是「禍」多一分。


    上輩子,她擁有異能的事也是僅有幾個血脈至親知曉,結果還不是一樣,這血的教訓,她銘記在心。


    段離箏不緊不慢地接著盤問:「與點翠樓上掌盤的事呢?」


    蘇青荷攥了攥拳頭,不打算再隱瞞,道:「我阿弟在書院門口,險些被一夥賊人綁走,重病了一場,我懷疑是點翠樓派人幹的,我匆匆離京迴來京城,也是因為這個。」


    蘇青荷現在說起這事來,仍覺著痛心,有什麽事衝著她來便是,對半大的孩童也下得去手,真是卑鄙透了。


    段離箏聽後眼中閃過一道戾氣,嗓音有些發沉:「我明白了。」


    頓了頓,又道:「毛料的事,無須你費心,我雕好後,會派人送給你。」


    聽聞他如是說,蘇青荷簡直是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心中默默將這話重複了一遍,繼而眼中大亮,身後好似有條無形的尾巴在搖啊搖。


    原本她還在擔心,若能拍下那祖母綠,以徐伯的雕工能不能勝任,這下完全不用擔心了。


    蘇青荷是個很容易滿足且健忘的人,幾日來一直壓在心頭的大患,被麵前這人好像毫不費力地就解決了,隻覺得他從頭到腳都無比順眼,連上次偷襲她的事,以及幾日前自己還惡狠狠地說不道歉絕不原諒的事,都全然忘記了。


    段離箏見她因為不可置信,眼睛睜得大大的,水汪汪的像漾著一層波光,臉頰也因為興奮而透著晶瑩的粉,很像某種毛絨絨的動物,忽然很想將她摟過來抱一抱。


    然而手指方不安分地動了動,忽然想到上次她摔門而去,含羞帶淚怒斥「臭流氓」的情景,默默有些汗顏地把手縮了迴來,好不容易把人追到了,要是再嚇跑了,他上哪兒再去追。


    蘇青荷看到他手指微動,順勢注意到他腰間掛著的那件墨翠玉佩,訝然問道:「這玉佩……你一直都帶在身上?」


    這玉佩乍看是很好的墨翠料子,隻是上麵的雕花實在不忍細看,活脫脫將這上好的種墨翠拉低了一個檔次,換句話說,就像現代地攤上擺著賣的十塊錢一件、粗製濫造的玻璃仿製品。


    蘇青荷可以想象出,他戴著這玉佩進出玄汐閣,而夥計們在背地裏暗自偷笑的場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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