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礦場主是個有些敗頂的老頭,此時有些難為情地撓著那沒剩幾根毛的腦袋,解釋道:「最近我那玉石生意不太景氣,反正每年祭玉節的毛料也就是個形式而已,主要是看各位老板想為城捐多少義款,誰有錢就多拍點嘍,這錢又進不了我的口袋,你說不是?」


    望著麵前嬉笑怒罵著的眾人,蘇青荷在這一刻才意識到她的異能有多麽可怖。


    就好比一大塊金子丟在路邊,而經過的人隻當它是用來歇腳的石頭,坐在金子上和朋友們討論怎樣才能發財。


    隻有你能看破金子的原形,默默地搬走歇腳石,別人還當你是傻子。


    如果她沒有猜錯,那薛家家主很可能也有著和她同樣的異能,她已經可以預見到,接下來的競拍會是怎樣的情形了。


    薛定山的出現,對她來說是一個噩夢,同時也敲響了她的警鈴。這塊祖母綠,她一定會盡力去拍,為了能穩贏那場壓上她所有身家的掌盤,她沒有選擇。


    也許這會引起薛定山的懷疑,但她顧不得了。


    然而,蘇青荷心裏同時暗自下了一個決定,這是她最後一次賭石,從此以後絕不再碰。


    記下了這塊祖母綠的編號,蘇青荷轉身欲走,餘光卻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段離箏恰好就坐在距離她兩三米處,在他身旁擺著一塊毛料,毛料周圍圍著不少人,七嘴八舌地詢問關於這毛料的場口信息。段離箏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更多的是容書在迴答那些人的問題,打著圓場。


    蘇青荷搭眼一瞧,重約二十公斤的紅沙皮,毛料頂端附著好大一塊牛血霧。


    雖然沒有開窗,但是有一部分的皮殼極薄,從內而外透著微弱的紅光,十有八九是紅翡,但是那紅翡的品相如何,種色如何就不可知了。


    若沒有那祖母綠,蘇青荷定是會上手這紅翡,紅翡品質好的不多,若是玻璃種,上掌盤時還有一搏之力,但是看過了祖母綠,蘇青荷的心思就全牽掛在它身上了,就像見過了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再見到一位姿容尚可的小家碧玉,興致是怎麽也提不起來了。


    蘇青荷瞄了那紅翡一眼,連腳步都沒停頓,滿懷著心事,垂眼走下了高台。


    雖然被眾人包圍、但餘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的段離箏,徹底被她這反應弄懵了,這……這是個什麽情況?


    自那日不歡而散後,段離箏心頭一直憋著一股子悶氣。


    沒有什麽事比不被人信任更窩火的了。


    隻是生氣歸生氣,作為翡翠成品鋪的東家,段離箏深知上掌盤的厲害,且蘇青荷這迴賭上了全部的身家,實是背水一戰。


    然而剛撂完狠話,他拉不下臉來,去上趕著給人送毛料,況且蘇青荷多半也不會收。


    於是那日離開客棧後,段離箏直接就去找了管太守,將李管家原本準備義拍的一塊黑烏紗料子,臨時換上了這塊一直屯在倉庫裏的這塊紅沙皮。


    李管家還有些誠惶誠恐,以為是自己哪裏做得不對,惹得從來不參與祭玉節的他,突然插手了義拍毛料的事。


    誠然他這般絞盡腦汁,就為了她能在上掌盤時多一分贏的可能,沒想到這女人僅僅是瞄了一眼就走了,就瞄了一眼?!


    段離箏抑鬱至極,薄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渾身上下透著「不爽」兩個大字。


    明明這兩天為了毛料的事,著急得都快上了火,然而到了義拍的關鍵時期,卻看也不看這上好的紅翡一眼,究竟是她已有了自己的打算,還是……在記仇?


    他發現他越來越猜不透這女人的心思了。


    沒了呆下去的心情,段離箏徑直調轉輪椅,繞過眾人,迴到了礦場主專座席位上,靜靜等待著義拍的開始。


    並不是所有人都下台去看了毛料,畢竟這義拍有「積德行善」的意味在,使得很多隻想用最實惠的價格購買毛料的人群打了退堂鼓。


    於是,有很多人僅僅是揣著五千兩的入會門檻費,本著看熱鬧的心,一睹祭玉節上土豪們一擲千金的風采。


    眾人零零散散地迴到了各自席位上,官太守再次走上高台,對眾人眯著眼燦爛地笑:「在座各位都看過毛料,上過手了吧,下麵我們正式開始義拍……」


    管三這太守當得可謂是大夏國裏最憋屈的一位了,城裏所有的青壯年勞動力幾乎都去挖礦去了,留在城中的百姓多是采礦工人的家眷,婦孺之輩,且每天都會有許多外來人來城中買石頭,本地百姓大多做著翡翠毛料有關的營生,很少有人去耕種田地,因此城中的賦稅很低,就靠每年祭玉節的義拍來過活了。


    這台下做著的各位礦場主和慕名而來的款爺們,可以說是他的衣食父母。為表誠意,每年都是管三親自來主持這祭玉節,堂堂一郡太守,場麵話說得比窯子裏的老鴇還溜,就差給各位款爺們低到塵埃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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