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內一片混沌,像是被烈酒灌滿,又像是溺死在無形的潮水中。


    酒精的作用被放大,意識在翻湧間失去焦距,身體的感官卻變得愈發敏銳。


    溫熱的水流沿著胸膛滑落,肌肉在水汽的包裹下微微鬆弛,又條件反射般地變得緊繃。


    背後的牆壁冰冷堅硬,抵在滾燙的肌膚上,帶來與身前截然相反的溫度,驟然的冷意激得神經一陣緊縮。


    寒意裹挾著不知名的情緒,滲透進四肢百骸,讓他深陷在混沌與清醒的夾縫之間,無法抽離。


    劇烈顫抖的究竟是他,還是房間已然分不清。


    背後瓷磚上的水流,不斷地反重力逆流。


    視線變得模糊了,耳邊嗡鳴不斷,像是整個世界都在坍塌。


    思維徹底斷裂,所有的理智和掙紮都被抽離,隻剩下心底最深處的感受交錯的真實。


    葉初沒有停下,甚至變得愈發狠戾,像是發泄般狠狠地碾碎他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


    哪怕琴酒的身體已經發軟無力,也無法逃離,好像被牢牢釘死在這片由臂彎和牆壁組成的狹小的空間裏。


    水流被擠壓變形,變得滾燙,發出咯吱咕唧的哀鳴。


    死死咬住的唇也微微開合,溢出破碎的喘息。


    神經被一點點剝離,時間的感知也變得遲緩。


    漸漸的,他好像分不清落在身體上的是水流的衝刷,還是那雙手掌帶來的錯覺。


    意識被無形的潮水席卷,四肢卻沉重得難以動彈,微微蜷起的指尖,像是在抵抗,又像是沉溺其中。


    冰冷的瓷磚逐漸被染上了溫度,本該分明的感受,兩者間的界限卻越來越模糊。


    比之更可怕的是,他開始習慣這種感覺了。


    ……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


    狠咬舌尖,腥甜的血腥味才讓琴酒勉強找迴了些許理智。


    他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從喉間擠出破碎的音節:“……停下——”


    沒有任何迴應。


    不知怎的,琴酒的腦海裏突然劃過了剛才聽到的那串實驗數據。


    鬼使神差的,他念了出來:


    “……000……204……”


    空氣像是驟然凝滯,水流的衝刷聲變得空洞而遙遠。


    琴酒強迫自己喘勻氣息,胸腔震顫著,再度沙啞地開口:


    “……000……”


    話音落下的瞬間,心髒猛地收縮,劇烈跳動著,空氣重新灌入肺腔,水流似乎也變得正常,輕柔地衝刷著肌膚,帶來細微的刺痛感。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葉初的沉默,比他所經曆過的任何一次槍口相對,都更加令人心悸。


    下一秒,腰腹被扣緊,骨節的力道像是要將他鑲嵌進這片冰冷的鏡麵。


    那隻手覆上他的脖頸,強迫他直視鏡中的自己。


    映入眼簾的畫麵讓琴酒的指尖鎖緊。


    鏡麵中,遍布觸目驚心的痕跡。


    斑駁的紫紅相接,沿著頸側、鎖骨、胸膛……密密麻麻,像是某種禁錮與占有的宣示,將他原本的模樣掩蓋得徹底。


    那隻扣在脖頸上的手上方,是熟悉又陌生的麵孔。


    金發淩亂,不知是被汗水打濕,還是被水流洗刷,濕漉漉的沾粘在皮膚上,勾勒出清晰的輪廓。


    本該是淩厲的五官被染上了欲色,透著某種違和的媚態。


    眼眶泛紅,唇色被咬破,模糊的水痕順著臉頰滑落,分不清是水珠還是別的什麽,眼尾的紅痕透著不正常的濕潤,眼尾顫動,那雙被折斷了所有反抗的碧色眼眸,完整地倒影在琴酒的眼中。


    鏡子裏的那個人……是我?


    琴酒飛快地錯開了視線,隨便看向旁邊。


    他看見了身後,葉初的眉眼。


    被燈光暈染的淡藍色瞳孔清澈卻又深不見底,那雙眼睛裏沒有愧疚,沒有退讓,甚至……沒有欲望,空蕩蕩的。


    就像是鏡子裏的另一重倒影,無法觸及,帶著冰冷的溫度,透著非人般的冷漠,比起人,更像是一個物件,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隻是個錯誤。


    ……


    鏡子裏的自己,在顫抖,在配合。


    ——像是在索取更多。


    那副模樣……


    琴酒閉上了雙眼,耳邊傳來了自己急促的喘息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被困在這具身體裏,無法掙脫的求救。


    夠了……


    夠了!!!


    所有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崩裂。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狠狠砸向鏡子。


    碎裂的聲音在空氣中炸開,鏡麵瞬間裂成無數道細小的縫隙,蛛網般迅速蔓延,破裂的倒影被撕碎成無數殘片。


    可那些畫麵卻變得更加刺眼,倒映在無數碎片之中,以更扭曲的角度映照著他的模樣。


    這一聲巨響,也讓葉初的動作頓了頓。


    琴酒死死咬著牙,像是溺水之人終於破開了水麵,趁著這個空隙,僵硬地轉動著自己的身體,他的動作宛若初生的嬰兒,連站穩都變得無比費力。


    他撐著洗手台,手臂微微顫抖,視線落在麵前的人身上。


    唿吸灼熱,心跳沉悶,怒意、羞恥、痛楚交織,讓他的五感變得無比尖銳,甚至有些遲鈍。


    他抬起手臂,狠狠揮出一巴掌。


    麵前的人沒有閃躲,甚至連眉頭都未曾皺起。


    他的臉微微偏向了一側,可那雙眼睛,仍舊定定地看著琴酒。


    琴酒的指尖一顫,力氣耗盡般地垂下手臂。


    葉初的眼神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冰藍色的瞳孔蕩起層層漣漪,就像那麵破碎的鏡子,似乎他的心底,也有什麽東西被擊碎了。


    他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了琴酒熟悉的表情。


    葉初垂眸,視線從那些痕跡上一一掠過,最終定格在了他的臉上。


    琴酒看著他,唿吸紊亂,指尖泛白,眉間的冷意幾乎凝結成鋒利的刀刃,刺向麵前的人。


    這是生氣了。


    葉初垂眸,輕輕歎了一口氣,像是在思索什麽,半晌,他慢慢抬起眼。


    “我給過你機會,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他的語氣柔和,卻帶著一時間未能及時斂起的下意識的理智和疏離。


    葉初伸出手,想要去碰琴酒的臉。


    但麵前的人卻偏了偏頭,像是本能的躲閃,又像是厭惡般地避開。


    “不過,說到底都是我不好。”葉初垂眸,看著琴酒那抖得厲害的手,輕聲問:“……是我的錯,要再打幾下出氣嗎?”


    說完,葉初便小心翼翼地去拉琴酒的手,見他沒有再躲,便用力向自己的臉上扇去。


    琴酒抿著唇,沉默地看著他,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刀,鋒芒畢露。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生誰的氣。


    是眼前這個該死的家夥,還是自己。


    他冷眼看著,直到第三次的時候,才不鹹不淡地出聲道:“你的臉打的我手疼。”


    嗓音低啞得不像話,聽起來竟然帶著幾分委屈,說完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忍不住地直皺眉。


    葉初的眼中眸光浮動,緩緩將琴酒的手拉下來,在掌心處輕輕吹了吹,像是安撫,也像是討好。


    他用臉頰輕蹭著琴酒的手,低聲哄道:“你想忘記嗎?”


    琴酒猛地抬起眼,死死盯著他,瞳孔驟縮。


    “……我可以給你催眠。”


    琴酒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透著極致的冷意。


    ——敢這麽做,我會弄死你。


    葉初眉眼彎彎地點頭,“好,不催眠。”


    他收緊胳膊,摟住琴酒的腰,察覺到對方下意識的微弱抗拒,輕輕解釋道:


    “……讓我抱一會兒,好累。”


    琴酒沒動,直到確認他真的沒有任何進一步的意圖,琴酒的手才緩緩抬起,輕輕搭在葉初的背上。


    那個抱著他的人在微微顫抖,輕得幾乎察覺不到,像是空氣流動般,下意識就會忽略掉。


    他知道這家夥今天很不對勁,卻無法弄清楚為何會變成這樣。


    之後,這家夥抱著他衝洗,動作全程都很輕柔,好像恢複了正常,重新變成了他所熟悉的模樣。


    葉初將琴酒輕輕放到床上,手指撫過那些痕跡,甚至都不敢去碰,隻是懸在上方,一點點劃過。


    他俯身,輕輕吻上了琴酒的心口。


    這個動作持續了很久,直到琴酒都有些不耐煩,這才慢吞吞地移開。


    “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某種莫名的篤定,連唿吸都帶上了幾分沉重,像是承諾,也像是某種無形的枷鎖。


    琴酒原本想嘲諷,但還未開口,重量便壓了上來。


    那個一切的始作俑者,就這樣靠在他的身上,沉沉地昏了過去。


    ……


    房間裏靜悄悄的。


    隻有窗外微弱的風聲,和交疊在一起的唿吸。


    不知道是身體上的疼痛,還是別的什麽原因,琴酒有些失眠。


    他看著頭頂的天花板,很想抽根煙冷靜一下。


    但身上的重量卻讓他無法動彈,那人哪怕睡著,也死死抱著他的腰不放,整個人擠進了他的懷裏。


    明明平時順手就能推開的事,現在竟然會變得這麽艱難。


    琴酒將不知何時滑到自己脖頸上的銀發移開,手指輕撫著懷裏的人。


    睡著之後,他的顫抖反而更明顯了,眉頭緊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才讓他連睡夢中都這麽不安穩。


    明明上午還好好的,怎麽會變成這樣……


    是實驗室嗎?那串數據又代表了什麽?


    太多的疑問縈繞在琴酒的心間,得不到解答,比起那些,身體不尋常的迴應反倒成了不重要的小事。


    思緒紛飛之間,他又想起了自己沒送出去的戒指。


    那枚戒指是定製款,鑲嵌著鑽石和紅寶石,三圈纏繞呈蛇形,像是束縛,像是困鎖,也像是纏綿不休的宿命。


    零點已經過了,他的迴禮終究是沒能送出去。


    這個時候分明也是個不錯的時機,那家夥就算發現也絕對不會拒絕。


    但他實在是懶得動了。


    琴酒用手擋住了眼睛,掐滅了所有的思緒。


    手指搭在胸口,那裏仍殘留著剛才的溫度,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不知不覺中悄然發生了改變。


    琴酒微微偏頭,窗外的燈光微弱,房間裏靜悄悄的,連風聲都透著一點溫柔。


    他垂下眼睫,閉上眼,沒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這個漫長的夜晚,終究是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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