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現在官居二品,但說難聽點,就是按了個禦用的名頭而已,跟民間相玉師沒什麽區別。她在一無背景二無人脈,三王爺想要解決掉她,還是很容易的。


    蘇青荷很不喜歡這種被人拿捏的感覺,最重要的是青銅樽給了他,玄汐閣那邊怎麽辦?


    她的心思轉了幾個來迴,見三王爺望向她的目光越來越不耐,於是躬身道:「我剛進瑰玉坊不久,明裏暗裏都有不少人盯著,王爺給我些時間,兩個月後,我會給王爺一個答複的。」


    還是先應承下來,慢慢尋覓解決之法,說不定倆月後金鑲玉的研究已經小有眉目,有它傍身,朝廷想必會對她重視起來,屆時三王爺也不能將她怎麽樣,又或許倆月後,三王爺對那青銅樽興趣已失,把這事忘卻腦後了……總之,先拖著再說罷。


    三王爺為這事籌劃了那麽久,也不在乎再多等兩個月,於是,起身抖抖袍子,低聲道:「希望你記住你說過的話。」


    看著三王爺搖著扇子走遠,蘇青荷忍不住以手扶額,這叫什麽事……


    然而,不管你什麽三王爺六王爺,現下鍛製金鑲玉是一等一重要的事。


    蘇青荷暫時把三王爺的這個小插曲丟在了腦後,全身心地投入到製造金鑲玉的大業之中。


    打那日之後,她每天從瑰玉坊出來,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玄汐閣。


    段離箏不知是不是因搬迴了侯府,與侯爺關係略緩和了的緣故,他似乎不再避諱讓眾人知曉他是玄汐閣幕後東家的事,整日店鋪後院的作坊裏,同夥計們一起琢玉。


    玉石街裏首屈一指的翡翠成品店玄汐閣,竟是靖江侯府的大公子開的,京城玉石圈裏的眾人在震驚於這一消息的同時,沒過多久又發現了一個更振奮人心的八卦。


    傳聞不近女色的侯府大公子,近日來與新上任的禦用相玉師走得很近,二人的府邸相對而立,經常同坐一輛馬車,共同進出玄汐閣,這實在讓人不由得遐想翩翩。


    蘇青荷倒沒有想很多,她家沒有馬車,所以有時順路就會蹭段離箏家的,隻道是免費的車不搭白不搭。


    不過,哪怕她無意間聽到了這些傳言,她恐怕依舊會我行我素,她從來不會因別人的眼光而改變自己的想法,這點她和段離箏倒是出於意料的一致。


    京城玉石圈的八卦人士都很好奇,那新上任的禦用相玉師和侯府大公子整日窩在玄汐閣後院裏做什麽。


    有人注意到,玄汐閣這月的毛料用度比以往多了兩三倍,甚至有人看到店鋪的管家陳伯去了錢莊,兌了大量的金子。但像玄汐閣這樣的翡翠成品店鋪,雕玉作坊向來是禁止外人進入的重地,且玄汐閣夥計們的口風是出了名的緊,那些人心裏好奇地抓癢,卻半點消息也沒探聽到。


    一眨眼,一個月時日已經過去,而金鑲玉的製造仍然沒有任何進展。


    這金鑲玉最難的部分就是怎樣讓玉石和金絲緊致地貼合,力度若輕一分,金絲鑲嵌得不牢靠,容易掉出來,力度若重一分,金絲便容易把玉石繃出綹裂,上好的玉石便瞬間變成了廢料。


    為了追求所謂的「手感」,這家夥還是用得芙蓉種品質以上的翡翠,光是玄汐閣在雕壞的玉器上麵的損耗,一天已超千兩。


    蘇青荷在一旁看著都覺肉痛,然而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那些碎掉的玉器就權當為推動國家琢玉技術做貢獻了……何況,這孩子還不是自己的。


    蘇青荷已經習慣了坐在水凳旁,托著腮沒精打采地看著麵前的男人那一雙比玉石還要白皙溫潤的雙手,持著黑黢黢的刻刀,一板一眼地對著桌案上的玉肉劃下。


    蘇青荷心下由衷的讚歎,這手生得真好看,是天生用來雕玉的手。再反觀自己,似乎全身的肉都長在手上了,手指粗又短,雖然也很白,但就像五根肉堆的胡蘿卜。


    蘇青荷忍不住幽怨地歎氣,同樣是手,差距怎麽那麽大呢。不過讓她能聊表慰藉的是,她這雙白蘿卜有著勘破玉石表麵的能力,這點他段離箏是死活比不上的,就算她是是蘿卜,也是全天下獨一無二的蘿卜!


    想到這,蘇青荷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微不可聞的輕笑聲,被向來五感敏銳的人聽了個正著,思路被打斷,雕玉的那人微坐直了身子,目光向聲源處瞥來。


    看著麵前明顯心不在焉、神遊天外的少女,段離箏忍不住挑了挑眉梢。


    雕玉的過程太過枯燥,蘇青荷看著看著,隻覺一股困意襲來,四周場景有些模糊,隻有那雙好看的手還在晃動。漸漸的,那雙手也模糊了,麵前的場景像是被卷進了漩渦中,她逐漸失去了意識。


    她是被一陣陣吵鬧的歡唿聲驚醒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哈欠,蘇青荷直起身子,感覺到後背有東西滑下,拿起一看,是一件眼熟的玄色暗紋外袍。


    抬眼望向前方,隻見作坊裏的夥計都圍在了一起,每人的表情都難掩激動。眾人紛紛的慶賀聲歡唿聲,蘇青荷心中驚疑不定,有個讓她不敢確認、不可置信的想法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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