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鬥石大會如此的盛事,琳琅軒都比別家清冷許多,店裏隻有寥寥兩三位客人。徐景福見蘇青荷走近,驚喜地喊道:「蘇姑娘,你怎麽來了。」


    那日徐景福追丟了蘇青荷,迴到店裏沒逃得了曹掌櫃一頓遷怒地臭罵,因這兩日店裏要比往常忙碌些,曹掌櫃暫時把蘇青荷這事拋到了腦後,此時見蘇青荷自己找上門來,當下喜出望外地迎了出來。


    「蘇青荷你想明白了?我就說我們琳琅軒是玉石街裏待遇最好的,你迴來一切照舊,你後院的房間我還沒收拾哪……」


    蘇青荷笑笑:「曹掌櫃,我是來看毛料的。」


    曹掌櫃聞言撇撇嘴,不以為意,她來琳琅軒時是身無分文,算上她那兩個月領的月錢,現今頂多隻有四五兩銀子傍身,能買得起什麽毛料?


    殷守他三人也知蘇青荷在這兒相過玉,也未多問,自顧自地看起石頭來。蘇青荷也沒什麽可跟曹掌櫃寒暄的,亦蹲下身來查看毛料。


    這些毛料應是曹掌櫃幾月前便買下一直鎖在庫房裏的,蘇青荷一直沒看到過,此時仔細翻看,還真有幾塊皮相上佳的毛料被淩亂地堆在牆根。


    賭石皮殼多種多樣,大類有糠皮、沙皮、油皮、臘皮等等,小類有青蛙皮,大象皮,粗糠,洋芋,魔芋等等,說得上來的、說不上來的近幾百種。


    此時緊挨在蘇青荷腳邊的,一塊半大不小的毛料形似樹皮,呈黃褐色,褐皺性的幹枯,眼看粗糙,手感帶刺,是一塊中上等的老樹皮毛料,這種毛料切割後多見白水底,含正色者居多,可賭性很強。


    三條帶莽像繩索一般纏繞住石料,上麵還配著絲狀的鬆花,絲狀鬆花很少見,幾絲綠色就能將整塊石頭襯綠,這塊老樹皮的表現隻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完美。


    蘇青荷問殷守借了琉璃鏡來看,那幾處鬆花顏色暗沉且病態,甚至有些發黴的感覺,但那幾處實在太細微了,隱藏在石料和莽帶的交界處和凹處,如不是借助放大鏡根本發現不出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蘇青荷手指輕附在上,幾秒就將整塊翡翠探了個底朝天,不由得歎了口氣,果然,種很生嫩,一眼望去白花花的像染壞了的布料一樣,幾處沾了綠意的地方顏色灰蒙蒙的且暗淡無光。


    嫩種石的矽元素和氧元素不足,一般都顯水短,比重夠而硬度差,解出來的翡翠表麵一般坑坑窪窪,很難看。


    這塊毛料實在是個會騙人的,蘇青荷輕歎口氣,她自己都差點栽了,不知道這塊石頭還會坑到幾個人。


    蘇青荷放下那塊毛料站起身來,因為蹲的時間有些長了,膝蓋一酸,身體一個重心不穩,蘇青荷一下又跌坐在地上。


    跌倒在地上的同時,她的指尖無意間觸碰到一塊白沙皮的毛料,毛料內部的畫麵刹時間傳導進蘇青荷的腦海中。


    煙霞朦朧,碧海波湧,紅日映水,那一瞬間展開的圖像,讓蘇青荷震懾在當場,許久沒有迴神。


    「曹掌櫃這塊毛料怎麽賣?」蘇青荷指了指那塊不打眼的白沙皮。


    「四百兩,」曹掌櫃掀了掀嘴角,「你應該知道這琳琅軒的規矩,概不還價!」


    挑毛料,就如同挑美女一般,先辨名門閨秀,識場口;在端穿著打扮,看皮殼;在相皮膚機理,斷玉質;牽手敘情,覺手感;最後還要配以首飾珠寶,名曰巧工。


    這塊白沙皮雖然皮殼、手感都是下乘,但是是大夏國最為著名的老坑場口堯沙江產出的,這翡翠原石或存在於高山峽穀,或存在於湍急的河水底下,且後者經過成千萬年河水的衝刷,品質更為上佳。這白沙皮有這麽個名門閨秀的背景,自然價格比普通毛料要貴些。


    蘇青荷點點頭,識相地沒有跟曹掌櫃談錢,直接數了四百兩銀票遞給了他。曹掌櫃接過銀票,麵帶狐疑,來來迴迴檢查了好幾遍,確定是殷德錢莊的親筆押字,才悻悻地揣進懷中,同時把帶編號的木牌給了蘇青荷。


    曹掌櫃無比納悶,明明她幾日前還被他唿來喝去、跟一群夥計圍著吃大鍋飯,怎麽如今動輒買得起數百兩的毛料了?直到他看見與蘇青荷同行的白衣公子腰間佩戴的刻有「殷」字的玉牌時,才恍然大悟,看向蘇青荷的目光更為鄙夷,原來是傍上了殷德錢莊的少東家啊,怪不得一出手全是殷德錢莊的銀票!


    蘇青荷從來不會在意別人的有色眼神,轉過身,隻見殷守走過來,微微皺著眉:「你怎麽買了這塊,」順帶指了指那塊老樹皮的垮石,「這塊料子品相倒是不錯。」


    「你再仔細瞧瞧。」蘇青荷輕聲道。


    殷守斂了神,蹲下身來徹底將那老樹皮翻看了一遍,肯定道:「是塊好料子,沒什麽問題。」


    蘇青荷將琉璃鏡遞還給他,提醒道:「鬆花。」


    賭石技術萬萬千,師從何方,教的和自己摸索的都不同,一千個人就有一千種賭石方法,這句話一點也不誇張,但有些東西是萬法同宗,就比如這黴鬆花,一出現準沒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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