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好的料子,可惜了…」


    圍觀的人們都在說著同一句話,韓修白的眼神有些發沉,盯著那片黑蘚,默然無語。


    他有預料到可能會出現黑蘚,但沒想到數量會那麽多,像是無數隻黑螞蟻,將整塊翡翠都啃食吞沒,連扣個戒麵都費勁,誠然是一塊垮了的廢料。


    「真叫你說中了,這黑霧一吃到底,是我看走眼了…」韓修白見蘇青荷走過來,有些勉強地笑。


    「這黑烏沙十賭九垮,你也別太往心裏去了,萬事開頭難,好料子還在後頭。」蘇青荷溫聲道,古意古韻和殷守也都紛紛出聲勸解,韓修白到底是個要麵子的,揚揚眉,又恢複了平日裏玩世不恭的二世祖作態:


    「一個個都瞧我做什麽?本公子八十兩銀子輸不起?你們都有看中的了沒?看不中就去下一家,別耽誤時間!」


    蘇青荷剛想開口問傅掌櫃那黃沙皮的價錢,隻見韓修白陡然失了氣魄,定在原地,嗓音帶著驚喜:「映嵐?」


    蘇青荷偏過頭,隻見一個身穿煙羅水紋長裙的女子嫋嫋踏門而入,身姿綽約,走路的姿勢極為端莊,邁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被丈量過,裙擺隨著她的步伐而有規律的起伏擺動,讓人遐想翩翩。


    女子五官柔婉,但嘴角那抹似是而非的笑容,以及那身冰藍色長裙,襯出幾分雪巔嶺花的清冷氣質,身上的環佩叮咚作響,蘇青荷無意間瞧見她腰間掛著的一物,乃是她相出的那件鏤雕翡翠香囊。


    蘇青荷對這女子的身份有了大概的猜測,應是韓修白正在追求的姑娘。


    然而,讓蘇青荷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除了韓修白,同行的其他人仿若對款款而來的女子並不熱情,空氣中彌漫著怪異的氛圍。


    古意轉過身,當做沒看見,繼續挑石料,古韻冷冷地哼了一聲,也未再去看她,殷守依舊掛著招牌式的微笑,見那女子走近,眼中閃過不明的光亮,笑意加深了幾分。


    娉婷走來的女子身後,還跟著一位頭戴冠玉的年輕男子,那男子棱角分明,古銅色的皮膚,襯得英氣勃勃。


    韓修白看向那男子的目光閃動,乍見雲映嵐而騰起的小火苗像被冷水澆得一幹二淨,嘴角含著客氣的笑,拱手道:「薛兄。」


    年輕男子笑著迴禮,笑容同樣意味深長。


    在場的人似乎都認識,唯有蘇青荷孑然站在一旁,古韻注意到,於是附耳過來輕聲解釋:「那女子是京城大理寺少卿之女,雲映嵐,那黑煤炭是青州薛家公子,薛璉。」


    薛璉似乎聽見了古韻的低語,偏過頭來,爽朗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古韻無比嫌棄地翻了個大白眼,走到古意身邊,幫著挑石頭去了。


    像蘇青荷這般兩耳不聞八卦事的,也聽說過青州薛家的名頭。薛家家主薛定山是賭石界的傳奇人物,其眼光的狠辣獨到在界內無人不知,自他掌家以來,把原本沒落的薛家打理得蒸蒸日上,如今在賭石界有著不可撼動的泰山地位。


    在賭石界摸打滾爬幾十年,還依舊屹立不倒的人,已足夠讓人尊敬了,據說薛定山還是這次大會鬥石環節的評委,應該是無數人想要搭關係、正炙手可熱的人物,怎麽他兒子這麽不受人待見呢?


    「修白,這位是……」


    雲映嵐儼然注意到麵生的蘇青荷,齊胸的棉料襦裙,隨意攏起的發髻,沒有佩戴任何釵環,怎麽看也不像是能接觸到他們這個階層的人,語氣不由得帶著一層疏離和居高臨下。


    「她是上次我提起過的相玉師。」


    「哦,原來是蘇姑娘。」雲映嵐輕點了點頭,依舊保持著不鹹不淡地疏離。


    蘇青荷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雲映嵐腰間的翡翠香囊上了,心道翡翠配美人果然不錯,尤其是香囊釵環這些飾品,隻有在佩戴時才發揮出其全部的魅力。耀眼的黃翡點綴著著冰藍的千水裙裾,是一道出其不意的點睛之筆,讓她整個人都靈動了三分。


    心下想著,嘴裏也就說了出來:「這翠香囊果然很配雲姑娘,這也不枉費韓公子的一番心意了。」


    沒想到她這話音一落,幾人間的氣氛像是凝固了一般。


    雲映嵐有些慌亂地去看薛璉的臉色,薛璉微抿著唇,剛毅的下巴像一道緊繃的弧線,古意和古韻露出了「原來是此」的表情。


    雲映嵐看著蘇青荷眼中閃過一絲羞惱,餘光瞟見薛璉若有所思的神情,咬牙取下腰間墜著的翠香囊,遞給韓修白。


    「原來這香囊是韓公子送的啊,送來這物的下人隻道是故人相送,我看著稀奇,便留下了。如今物歸原主,省得遭人非議。」


    韓修白愣了半天,有些不可置信,他明明記得在香囊裏塞了紙條的啊,她若開盒放香料進去,怎麽會沒發現?


    最後那句明顯欲撇清關係的話,像是冰錐一般刺耳,韓修白嘴邊凝出一抹苦笑,低聲道:「是我欠考慮,映嵐…雲姑娘,別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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