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子聞言,半信半疑地夾了一塊豬肚,放入口中,果然沒有腥黏的感覺,反而脆生生的,很有嚼頭,不由得瞪了大眼:「真的沒有腥味…」


    看著他明顯崇拜火熱起來的眼神,蘇青荷心裏油然生出一陣滿足感,心情好的同時食欲大開,倆人一通風卷殘雲,迅速把桌上的飯菜一掃而光。


    蘇庭葉從記事起便沒吃過如此好的飯菜,這時候才露出了五歲小孩子應有的模樣,兩側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嘴唇吃得油光鋥亮。


    收拾完碗筷,蘇青荷取出了抽屜裏的田契和地契,囑咐了小包子幾句,便又出了門。


    走了約三裏路,問了不少路過的鄉親村民,蘇青荷總算找到了蘅澤鄉的裏正,徐長德。


    由於阜水此地貧瘠,人丁也不興旺,三個鄉加起來不過二百來戶,所以蘅澤鄉和附近兩個村莊共用一個裏正,負責解決鄉親們的賦稅農桑事宜。


    徐長德在村民中的口碑很好,親善公正,估計在這窮山惡水也貪不上什麽賦役,住的草屋也隻比周圍鄰居的好一點,用青磚壘了三麵院牆。


    聽聞蘇青荷的來意後,徐長德並不感到很意外,村裏但凡有有什麽風吹草動都傳得很快,蘇青荷家的事,他也是略有耳聞。隨意披了件長衫,就跟著蘇青荷出了門。


    徐長德年紀六十有餘,腿腳也不大利索,慢吞吞地走在前麵,時不時停下來跟村民們打招唿。


    有好事的便湊過去問,這是要幹嘛去?蘇青荷也不藏著掖著,笑盈盈迴:「賣地,請裏正伯伯去看看。


    一傳十,十傳百,蘇青荷還未走到家,幾乎三個鄉的人都知道了。田地是農民的命根子,鄉裏也都是祖祖輩輩紮根在此的土著,賣地可是一件稀罕事。


    待走近她那間茅草屋時,二人身後已跟著十幾位來瞧熱鬧或是有意買地的村民。徐長德負著手,揪著胡子在茅草屋周圍轉了一圈,口中嘖嘖不停,怪不得那小丫頭要賣田地,窮成這樣,若也沒個親戚照應,今後恐怕連飯也吃不上了。


    「荷丫頭,你這是要幹啥?好端端的賣勞什子的地!」忽聞一陣熟悉的尖嗓音乍響在身後,蘇青荷轉身,果然是她那無事不上門的二嬸嬸。衣衫有些淩亂,鬢角的頭發散垂了下來,顯然是正睡著午覺,聽聞動靜慌忙跑來的。


    她早就把蘇家那兩畝田地當做自己的了,蘇青荷陡然要賣,相當於割她的肉,尤其是前月剛撒上麥種,她如何不急?


    蘇青荷淡淡地轉過身,當做沒看見。


    周氏眼尖地一眼便瞅見蘇青荷手裏攥著的田契,礙於周圍的村民,按捺住急火,扯著嘴角笑:「荷丫頭莫不是怕你娘這一去沒人照顧你了吧?放心,有你二嬸嬸呢,定不會叫你姐弟倆餓著,何苦賣那兩畝地?」


    不叫餓著,這句話說得很有水平,光喝水就米糠也能吃飽不是?


    「這些年多謝二叔父幫忙照料田地,之前二嬸嬸牽走的那頭黃牛也不用還了,就當做給你們的謝禮。」蘇青荷語氣不鹹不淡。


    周氏語塞,沒想到蘇青荷會把牛那事搬出來,好在周氏臉皮夠厚,硬頂著周圍人的嗤笑,反唇道:「那時候秦妹子重病,不是想幫著照看嘛,好心幫忙還要落人話柄…」


    有熟知周氏德行的村民,大聲地揶揄:「現在人閨女都要賣田了,照看完了,那倒是還啊!」


    周氏生怕蘇青荷開口要牛,幹脆緊閉上嘴,繃著臉斜眼望天。


    「荷丫頭,那兩畝地打算賣多少錢啊?」見蘇青荷打定主意要賣,幾個手頭富裕的村民瞬間圍了上來,把周氏冷不丁撞得一個踉蹌,擠在了人群後麵。


    蘇青荷著實也不太懂,索性將田契地契一起交給了徐長德:「全請裏正伯伯定奪。」


    「這價錢嘛,自然是價高者得。」徐長德捋了捋胡子。


    話音一落,幾個糙漢子扯嗓子爭相喊價,最後連茅屋加兩畝地一共叫定了五兩銀子。


    價格還算公道,每畝田地的價格普遍在二兩左右,那間茅草屋實是年久失修破爛地不成樣子,所幸房間還算大,裏闊四間,跟田地添一塊兒算作一兩,單賣怕是沒人要的。


    徐長德看向蘇青荷,後者輕點了點頭。


    於是那糙漢子忙一溜煙的奔迴家,取了一塊用方帕子包得嚴嚴實實的碎銀子交給裏正。徐長德掏出賦稅薄,舉筆一揮,將那二畝地劃到那漢子名下,蓋上小紅戳,這買賣就板上定釘了。


    人群漸漸散去,周氏氣得直跺腳,卻無可奈何。幹完農活的蘇俞成也聞訊前來,倒沒有再提及田地之事,有些出乎意料地問了蘇青荷一句:「你姐弟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兗州城,怎麽過活?」


    對於這個還顧念著點親情、偶爾向他們表達出善意的中年男子,蘇青荷維持著疏遠地恭敬,頷首道:「娘臨終前說在兗州城有位故交,囑托我二人去投奔他,說是此番前去會探聽到爹爹的消息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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