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奕北的徐徐道來中,徐文鑰終於是知道了龍月完整的過去。


    當年,穆月暴露後,她被政府秘密帶走了一段時間,以便對她進行全麵的能力測算和心理評估。


    正值網絡大潮將起之時,華國卻在軟件方麵硬傷過大,穆月的出現有可能填補這塊短板,這讓很多人報以希望。


    為了避免引人注目,除了替換問題並打掃痕跡外,上麵還特地找了一個容貌身材與穆月十分相似的小女孩留在穆家,這個小女孩後來被帶到龍家,改名龍月。


    在極好的檢測結果和龍穆兩家的勢力擔保下,政府最後選擇了龍奶奶的提議,借用龍奶奶對孫女的影響重新調整了她的培育方向,用潛移默化的方式來影響她的三觀,使其最終能為華國效力。


    在龍奶奶帶龍月出門的時候,那個替身小女孩就一直代替她住在龍家。兩人的身份是經常性地輪換著。


    這件事被列為機密,隻有非常少的高位者才知道,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知情者越來越少。


    後來,隨著政府對龍月的信任度越來越高,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替身被收迴,她一個人同時扮演著兩個人的角色,始終給外界營造出一種錯覺:政府雪藏了穆月,找了個替身代替她成為龍月。


    此刻,徐文鑰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對不對,他撇眉肅顏看向穆奕北,想和她再次確認一遍:


    “換言之,實際都是她。在不知情的人眼裏,她就是龍家的第三子;而在所謂的知情人眼中,她這個待在龍家的第三子卻是假狸貓,真太子早就被政府收編保護了起來。隻有極個別特殊身份的人才知道,龍月從來都是龍月。”


    穆奕北頷首,肯定了他的精準歸納。


    可徐文鑰還是有一堆的問題。尤其是,真的忌憚龍月的人不會直接懷,甚至動手嗎?畢竟,死亡可以終結一切未來。而死去的人,是不有利用價值的。


    穆奕北卻笑了。


    對徐文鑰觸類旁通的能力她很認可,但徐文鑰看到的還是太淺。心裏盤算著要讓徐文鑰見識更多,她嘴裏先開始了講解。


    “這裏已經不隻是個人間的博弈了,而是上升到國家的層麵。大家都有約定俗成的人才保護政策,不會輕易對這類人動手的。尤其你根本沒辦法確定這個人未來的高度,就更沒必要為一個人去得罪一個國家。以國家層麵去思考,需要權衡的是各方勢力、各類資源,實質利益和虛妄美名。”


    穆奕北將博弈論的精髓對徐文鑰傾囊相授。


    確定龍月至少是安全的,這讓她的神經不再那麽緊繃,蹙起的眉鬆動開,略微調整了姿勢,恢複了慣常的優雅。


    “而當一個特殊的人才成長成熟、到達一定高度後,先不論本國政府對其的照顧和保護,若真的有敵對方想動手,他們首先要考慮的是消除痕跡的問題。每個國家都有從他國招攬的高精尖人才,這些人是非常敏感的,過激的舉措若是泄露出來是會寒了人心的,所以大家都不會輕易嚐試。”


    接下來,她開始結合龍月的實際情況進行講述,試圖讓徐文鑰能更進一步地理解當前的動態。


    “小月亮當時還是太小了,鬧出動靜後依然有考慮不周的因素存在,政府在盡可能抹除痕跡的同時用替身進行交換,也算是一種陽謀。加上小月亮明裏暗裏的工作都和電腦有關,且並非是軍械類項目,在無法保證一擊即中的情況下,各方都不會妄動的。”


    聽到這裏,徐文鑰就是心裏一跳。


    他轉頭對上穆奕北的目光,搭在木質太師椅扶欄上的手緊握成拳,臉也緊繃起來,“那我是不是能理解為,這次小月亮的失蹤是否並非由政府引起,而是另有原因。”


    “非主因。”


    迴答他的不是穆奕北,而是一直坐在主位上旁聽著兩人談話的龍睿辛。


    這次,龍大哥不再保持安靜,不過開口說話的時候他的視線也沒有落在徐文鑰身上。


    他隻是淡然地拿起茶碗飲了一口清茶,任悠悠茶香蕩漾在鼻尖,輕描淡寫地又補充了一句話:“主因另有其人,但可能也有其他敵對政府實力插手。並且,大概率上麵也知道這個情況。”


    “也就是說,上麵默許了小月亮的失蹤,也默許了我們做的追查。”徐文鑰轉而緊盯龍大哥,一會兒後眼神卻有些迷離了。


    他順著龍大哥的思路往下推,喃喃自語著自己的想法:“如果真是這樣,就代表這場失蹤是小月亮主動策劃的,並且希望我們大張旗鼓地進行追查。目的是。。。”


    穆奕北接上了他的話,“目的就是讓人以為她隻是龍月。”


    她開始以一個局外人的眼光去評估這次事件。


    “作為與她一起長大的親人,我們比任何人都在意妹妹的安危,所以現在瘋狂找她是正常的。但在有心人看來,我和大哥隻不過是繼承人,還沒有能接觸到穆月這類秘密的資格。所以,我們動,政府不動。就是龍月隻是龍月的證明。”


    精光在穆奕北眼底一閃而過,她的手離開太師椅的扶欄,捏起身邊的茶盞也抿了一口。


    濕潤的櫻紅色唇角勾起,嘲諷之色在她麵上顯露無疑:“可是他們低估了我們和小月亮的羈絆。自從有替身開始,我們可一次都沒有弄錯過她。她更是給足了我們信任,從一開始就對我們開誠布公了。”


    念及妹妹,穆奕北麵上的嘲諷之色淡去,心底對她深厚的感情與笑意一並浮現在她眼中。


    隨手將青瓷茶盞放在桌上,穆奕北望向下首的徐文鑰,說出了今天的結尾語:“今天我們談的,都是根據當前的信息和以往的迴憶做的判斷。我猜想,明天你也會收到些東西。小月亮不可能想不到我們會找你一起商議這件事。”


    “一切,靜待明天,便有定論!”


    。。。。。。


    可到了第三天,直至晚餐結束,三人在客廳裏一起坐了有一陣子,徐文鑰依然沒有收到任何的資訊。


    此時距離前兩天兩兄妹收到短信的時間節點已過去大半小時,被放在身邊桌子上的黑色手機屏幕被解鎖維持常亮模式,特地打開的信息窗口始終沒有動靜。


    坐著的三人也是不同的姿態。


    龍睿辛作為老大哥最是平靜。端坐主位冷漠肅然,他的視線落在手邊的敦煌琺琅彩建盞上,隱隱有所波動,卻被一並垂下的眼睫遮住。


    昨日下過斷言的穆奕北卻難掩一臉疑慮。推開身邊的建盞,她再沒有喝茶的心,低聲喃著“不應該”三個字,眼裏是不斷泛起的波瀾。


    作為應該收到消息的人,從晚飯開始,徐文鑰額角的褶皺始終沒有拉平過。維持著肅穆的神情,隨著時間的過去,他的心也一點點地沉下去。


    當侍者第三次敲門想進客廳為主人和客人替換茶盞中的香茗,龍睿辛下了散場通知:“再等一天。”便起身離開。


    沒有一次的停步代表了他的不容置疑。


    穆奕北目送哥哥離開,也說不出否決的話。她依然是皺眉的狀態,眉宇間更染上了一絲憂慮。如今的判斷失誤可能推翻妹妹是安全的這個論點,讓她難以安下心來。


    可看著徐文鑰此刻的狀態,她又不好說什麽。她知道,恐怕徐文鑰的情緒比之她更加複雜。


    最後發現自己什麽都說不出口,說多了可能還會平添麻煩,穆奕北輕歎了口氣,站起身也緩步離開了。走之前,她讓人關上了客廳的門,揮退了周圍的大部分侍從,隻吩咐留一人等徐文鑰出門為他引路,就帶著擔憂迴了房間。


    當客廳裏隻剩下一個人的時候,徐文鑰還是一動不動。


    這裏是非常典型的四合院中式客廳,數百年的曆史與文化沉澱在古樸的青磚地麵上,暖黃色的燈光從典雅的八角吊燈中射出,連同燈罩上的工筆山水盡數也灑在了空間裏。


    明明應該是飽含暖意的燈光與意境悠遠的水墨,在徐文鑰的眼中,卻變成了枯黃的塵土和冷冽的寒川。


    他獨自坐在客人位,實木座椅硌得人生疼,燈光一層又一層地在他身上澆築土石,恰如他被埋進最深處的心。


    他覺得自己的靈魂似乎被割裂成兩半,一半因為事情沒有如大家所料地進行、龍月可能不安全而擔心著,另一半則失落著,自嘲著,頗為奚落自己相信了心理醫生的話,更高估了自己在龍月心裏的位置。


    他在這間厚重的客廳裏坐了很長的時間,視線時不時掃過安靜的手機,一言不發。將將淩晨,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才支起僵硬的身體走出大門。


    門口等候的侍從都快昏睡過去,聽到開門的聲音,一個激靈就清醒了。還記得主人家的吩咐,侍者湊近徐文鑰,在他望過來的複雜眼神和輕微道謝聲中,將他送迴了房間。


    第四天清晨。


    在龍睿辛和穆奕北安靜有序地吃早餐時,一陣淩亂匆忙的腳步聲自餐廳門口傳來。沒等他們詢問是誰亂了規矩,徐文鑰已經用力推開了餐廳的大門。


    隨著“砰”的一聲,徐文鑰的聲音也一並傳進他們耳朵裏。


    “小月亮發消息過來了。我們現在就出發。”


    “去哪?”穆奕北驚喜中詢問出聲,再也顧不得就餐禮儀。


    “小月亮的宿舍。”


    。。。。。。


    去往燕京大學的路上,徐文鑰給兩兄妹解讀了自己收到的消息。


    三人是直接開了龍大哥的座駕出門。按照他的話來說,他們特地趕往燕大本來就很顯眼,遮遮掩掩反而異常,不如就正常出行。


    車裏,龍大哥在駕駛位,穆姐姐坐副駕,徐文鑰則落座後排。


    徐文鑰依然是捏緊手機的狀態,嚴謹的神色中有一絲的放鬆和快意,他告訴兩人自己收到了兩張小圖標,一個太陽一個月亮。


    “收到圖片後我一直在思索月亮和太陽到底代表了什麽意思,但一直沒有思路。” 徐文鑰左手撐在駕駛座的椅背上,右手捏著手機置於腿邊,先是談起了自己發現線索的過程。


    “想著去餐廳找你們,我就一路走過去了,天氣不錯,我正好抬頭看了眼太陽,我才發現,我理解錯了。”


    “這兩張圖標,第一張不是太陽,而是金色的意思,所以總結出來就是,金月。這是小月亮做出來的第一個人工智能的名字。她在創造出它後,第一個告訴了我。”


    龍睿辛的耳朵自動屏蔽了徐文鑰的後半句話。他眼中沒什麽波動地留意著路況和車輛周邊環境,隻提出了一個問題。“按照你的說法,她是用筆記本做出了‘金月’這個人工智能,可宿舍裏沒有筆記本。”


    “但她也和我提起過,她要優化筆記本的配件,宿舍裏的電腦配置更高,她打算讓金月在裏麵過度一下,也順便做個分身。”


    徐文鑰記得和龍月的每一次聊天,兩人聊工作更多,所以他對金月印象很深刻。“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也擁有那個人工智能的管理權限。”


    “如果真的是人工智能,那其中包含的信息量就值得期待了。即便無法知道事情的全貌,至少能借此推斷出大致的輪廓了。” 穆奕北的聲音插進兩個男人間。


    她已經顧不上做兩人的緩衝劑了,甚至是有些激動地提高了聲量。確定自家妹子安全無虞,此行也終於能知道事情大概,她精致的麵容上笑意綻開,美人如畫。


    徐文鑰點頭認可。隻他還有一個顧慮,就是不確定到時候要怎麽和人工智能溝通,才能從它那邊得到他們想知道的信息。


    他也還記得,龍月也提到過金月還有缺陷,溝通方麵不大順暢。


    龍睿辛卻是握緊了方向盤,壓製住自己心中的喜悅,目視前方,鎮靜開口:“現在還早,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到宿舍再做研究。”


    “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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