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


    秦錚微怔,目光探過來,無聲詢問。


    蘇落扯著他的衣服,將人拉低了些,在他耳邊小聲道:“你有沒有覺得,我們之前在樓梯口撞到的那個女人,背影有些熟悉?”


    熟悉?


    秦錚眉間的溝壑越發縱深。


    他擰眉苦想了一陣,搖頭。


    想不出來。


    “是田娟。”


    蘇落也是剛剛忽然間想起來的,那個女人的背影,和田娟一模一樣!


    “你還記不記得,田娟之前曾經去仁醫堂求過子?”


    “記得。”秦錚道。


    當時白大夫還說,她的毛病,隻有小媳婦兒能治好。


    隻不過,田娟沒信。


    “你的意思是,她想兒子想瘋了,自己又生不出,所以把心思動到了別人身上。”


    又剛好遇見了苗春花這個見錢眼開的主兒,就買了他們表姐的孩子。


    “總結到位。”


    蘇落點頭。


    “所以我猜測,孩子現在肯定在田娟身邊。”


    “這樣,倒也說得通。”秦錚當機立斷,“我們現在就去田娟家裏。”


    “等等!”


    李沛瑤喊住兩人,腳步踉蹌地跟上來,“阿錚,落落,我跟你們一起去。”


    “姐,你才剛生產完,不能見風。”


    “而且你現在行動不便,跟我們一塊去隻會拖慢我們的速度。”


    蘇落勸著她躺下,“你放心,我和阿錚肯定把孩子平平安安帶迴來。”


    “好!”


    李沛瑤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抓得緊緊的,“落落,姐信你,信你。”


    “如果不是你,我隻怕……隻怕……”到死就不會知道自己孩子還活著。


    “弟妹,”趙大誌好不容易瞅準了機會,急忙插嘴:“我跟你們一起去!”


    “你就別去了。”蘇落語氣冷漠,“你還有別的事情。”


    “別的事情?”


    趙大誌看看蘇落,又看看李沛瑤,茫然地抓了抓頭。


    眼下最要緊的事兒不就是找孩子嗎?還能有什麽事兒?


    “好好想想怎麽跟我們大姨和表姐交代吧!”蘇落冷聲丟下一句話。


    經過這一遭,李沛瑤也該清醒了!


    ——


    鄒家住在縣城北麵。


    一大片平房,住戶基本上都是食品廠的工人。


    鄒父鄒母以前是食品廠的職工,前年退休了。鄒誌剛也在食品廠上班,幹的是最苦最累的搬運工,一個月工資不到三十塊。


    眼下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大人小孩加起來,七口人全都指望他那點工資過活。


    日子過得十分緊巴。


    巷子太窄,小轎車開不進來,秦錚和蘇落隻能下來步行。


    和幾個坐在門口說閑話的嬸子打聽了一通,才找到鄒家的房子。


    鐵質的大門上覆著的一層綠色油漆已經脫落得差不多了,裸露在外的部分,被風吹雨淋,布滿了一片片斑駁的鐵鏽。


    門栓上的螺絲也鬆了,一半還在堅挺著,一半已經掉了下來,垮垮地耷拉著。


    華夏人的傳統思想裏,大門就代表了一個家的門麵。


    門麵破成這個樣子,可見內裏有多破敗。


    “都窮成這個樣子了還一門心思地想生兒子,他們是打算生出來讓孩子喝西北風?”


    蘇落罵罵咧咧地推開門。


    屋裏,鄒家人正在吃飯。


    飯桌擺在正廳,從門口一眼就能看清楚桌邊的人。


    鄒誌剛中午在食堂吃,家裏隻有鄒父鄒母和三個孩子。


    五個人,唯獨缺了田娟。


    “你們找誰啊?”


    鄒母循聲抬起頭,皺著眉頭,臉上滿是不耐煩。


    看麵相就不是好相遇的。


    “我們找田娟。”


    “她不在!”


    說起田娟,鄒母就來氣。


    “這賤人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一大早起來就不見人,地不掃飯也不做,真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


    “等她迴來,看我怎麽教訓她!”


    “……”


    鄒母罵得唾沫橫飛。


    蘇落見她臉上的怒意不像作假,懶得再聽下去,直接拉著秦錚出了門。


    迴到車上,耳邊才清靜下來。


    蘇落揉了揉作痛的耳朵,臉上的表情嚴肅, “聽她的意思,田娟是一直都沒迴來過,她不迴家,還能去哪?”


    “田娟偷了孩子,不敢迴家也是正常。”


    秦錚當兵這些年,沒少和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打交道。


    他分析著田娟的心理,這個時候,她應該會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


    隱蔽的地方,還要適合照顧孩子……


    電光石火間,秦錚忽然想起來一個地方。


    “媳婦兒,田爺爺在鄉下還有一個房子。”


    如秦錚所料,在縣城北麵八裏地左右的位置,堵到了人。


    方向正是去吳振安在鄉下的老家。


    田娟還是先前那身打扮,從頭到腳包得嚴嚴實實。


    她慌慌張張地趕路,時而看看懷裏的孩子,時而看看身後。


    小轎車疾馳的四個輪子,帶起一陣飛揚的塵土。


    田娟眯著眼睛,直到車子駛到近前,才看清楚裏麵坐的人。


    她頓時如驚弓之鳥一般,撒開腳丫子就跑。


    但兩條腿怎麽能跑得過四個輪子?更別說,田娟手裏還抱著一個剛出生的小娃娃。


    一腳油門的功夫,就被追上了。


    “你們別過來!”


    田娟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擋在身前,激動地揮舞著,“我告訴你們,這是我的孩子!你們別想把他帶走!”


    “你的孩子?”


    蘇落白眼都快翻出天際了。


    “你以為你是女媧啊,手指頭一伸就能變出個孩子來?”


    “這就是我的孩子!”


    幾個月沒見,田娟的狀態近乎瘋癲。


    “你們誰都別想搶走我的孩子!這是我兒子!我兒子!”


    “田娟,你以為你買了別人的孩子,就能讓你婆家人對你改觀嗎?”


    蘇落這邊和田娟說著話,分散她的注意力,另一邊,秦錚瞅準時機,獵豹一般敏捷出手,將孩子從田娟手裏奪了過來。


    順帶,“哢嚓”一聲,扭斷了她的手腕。


    “啊!”


    田娟疼得眼前一黑。


    可眼看著孩子被抱走,她還是五官猙獰地朝撲過來,“孩子,你們把孩子還給我!”


    啪!


    清脆的巴掌聲,仿佛將周圍的風聲都震懾住了。


    空蕩蕩的曠野,驟然安靜下來。


    田娟左半邊臉,先是泛白,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


    看著挺觸目驚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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