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早,澗流子又被師尊李不辭喚著上了一次養心島。


    李不辭交於澗流子一個包裹,囑咐一番,便匆匆驅他離去。


    此刻,桃塢後山,撫雲峰上,桃塢六大道尊齊聚。


    澗流子雖未明說,其他五人也大概知道了他們的師尊將要做一件很重要,同時也很危險的事情。


    六人臉上,皆是一臉凝重。


    水吟子蹙著秀眉,擔憂道:“大師兄,我們真的不再一起去勸勸師尊嗎?”


    澗流子無奈搖頭,竹石子等人也是一陣沉默。


    他們知道,師尊已經打定的主意,誰都改變不了。


    養心島上,今日的李不辭特意換上一身白衣。


    白色的衣擺與紫色長發順著輕風飄揚,卻是有著說不盡的灑脫。


    “當火蜥再臨,天地將陷入混沌,有少年可引希望之光。然其命運多舛,或將身死道消,唯有強者舍其身,方能扭轉乾坤。”


    李不辭懸坐於閣樓之頂,嘴中品味著這句話,竟感覺冥冥之中有些應應...


    “老天邀我入局,何其幸哉!”


    李莫名胸膛微擴,深深吸入一口氣。


    他將自己磅礴的神識緩緩鋪開,慢慢朝著周遭擴散,直至綿延天際。


    李不辭的身形紋絲不動,如同老僧入定。


    他在努力探查著王小十融入天地間的靈魂氣息。


    可是,此舉實在太過艱難,仿佛將一滴融入大海的露水找出,並恢複原狀。


    一個時辰過去,李不辭總算尋到了些蛛絲馬跡。


    他的神識在一片區域,感受到了王小十的氣息。


    不同於修士們簡單地吸收煉化天地間的靈氣,如果將這股氣息煉化,其中王小十的靈魂碎片便會永久的消失。


    李不辭調動元神,想要將其中王小十的靈魂氣息剝離,卻感到了一股強悍無比的阻力。


    李不辭不斷掐動手印,頭頂三花瘋狂旋轉,試圖克服那股強大的阻力。


    突然,李不辭一口鮮血噴出,臉色頓時萎靡。


    撫雲峰上眾人臉色大變,便要前往養心島一探究竟。


    澗流子攔下眾人,低沉道:“師尊都解不開的局麵,我們去也隻能是徒增打擾。”


    長生大自在境的李不辭,與蒼源大陸的天地意誌,就彷佛是兩個並行的巨人,在暗中較勁。


    若是王小十尚未身死,在李不辭的庇護下,天地意誌都奈何不了王小十分毫。


    但當王小十身死,靈魂融入天地之間後,李不辭也隻能是束手無策。


    李不辭悠悠一歎:看來,用強的是行不通了。


    那就,隻能用巧了…


    “不貪人間好春色,獨向碧落守星河!”


    李不辭身形慢慢幻化,他的神識還在不斷向外鋪散,直至包裹蒼穹。


    最終,李不辭的身軀漸漸消散,化作點點星光。


    星光匯聚,化為一道碩大的天虹,懸掛於天幕之上。


    無法用強力將王小十的靈魂氣息從天地間剝離而出,李不辭舍棄肉身,散盡一身修為,將神識融入了天地意識之中。


    從此,李不辭成了天,但天卻不是李不辭。


    見此情形,撫雲峰上的水吟子眼前一黑,直接悲痛昏死了過去。


    平日淡定漠然的霜華子,此刻也掩麵啜泣。


    清風子、雲穀子、竹石子三人,皆盡被驚得失了神。


    澗流子看著天幕之上的天虹,怔怔道:“師尊…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仙鼇島上,剛突破長生境的許楚望著天邊突然出現的天虹,隱約感受到了一股無比熟悉的氣息。


    聯想到幾日前李不辭到來時的反常表現,許楚頓時伏地痛哭。


    桃塢弟子不知發生了何事,隻看見一道天虹飛速衝入蒼穹,震驚而又好奇。


    “那個…不會是上人羽化登仙的痕跡吧。”


    有弟子喃喃道。


    至於“上人會出意外?”


    沒有一個人的念頭會朝那個方麵想去。


    陡然間,澗流子恢複神情,他想起了師尊李不辭早上的交待。


    澗流子身形一動,下一瞬,便出現在了養心島之上。


    他尋到閣樓中一座由扶桑桃根雕刻而成的人形木雕,那是由李不辭昨夜花費一晚上的心神製作而成。


    木雕栩栩如生,周身道韻流轉,看模樣與王小十的相貌別無二致。


    澗流子靠近靈根木雕,取出一隻精致小巧的囊袋。


    囊袋中點點熒光漂浮而出,融入木胎之中。


    趁著天地意誌融合李不辭神識之時,李不辭用盡最後的神識之力,借助著他先前搜集的王小十靈魂碎片的牽引,總算將先前已經融入天地的王小十靈魂殘片剝離出來。


    剝離而出的靈魂殘片劃破蒼穹,匯成涓涓細流鑽進木胎。


    澗流子連忙掐動手印,一股渾厚的氣息散發而出。


    “太玄鎖魂印!”


    一道玄奧的神秘符印被澗流子打入木胎之中,將先前融入木胎中的靈魂碎片牢牢鎖住。


    月白如霜的人形木胎上慢慢開始有了一些氣血之色。


    看著眼前形似王小十的木胎靈雕,跟著趕來的竹石子五人神情說不出的複雜。


    澗流子長籲一口氣,將師弟師妹們領出閣樓。


    他知道,接下來就是等待王小十靈魂與木胎的融合了。


    完全融合的這個過程,可能需要很長的時間。


    做完這些,一道溫潤的聲音在澗流子六人耳邊響起。


    “孩子們,不要悲傷,這是為師自己選擇的路。”


    “萬載歲月,吾誅邪魔,斬異獸,平定亂世,踏破紅塵。這些歲月中,又收下了你們,更是令我欣慰不已。如今,化虹登天,倒也不失為一個好的歸途。”


    “記住,為師並沒有遠去,依舊會在天上守護著你們。”


    “吾名李不辭,至死,不辭…”


    李不辭的聲音戛然而止,仿佛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水吟子悲痛欲絕,嘶聲哭喊:“師尊!”


    可惜,天地之間,再也沒有了一絲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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