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石灘上,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壓在大地上,仿佛要將世間一切的生機都吞噬殆盡。月亮被烏雲遮去了大半,僅餘下一絲微弱的光,掙紮著灑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卻也驅散不了那如影隨形的悲涼。


    曾牛痛苦的睜開雙眼,天上的星鬥告訴他,自己還活著,剛想掙紮著坐起,身邊一道渾厚的嗓音告訴他:“不想死就乖乖躺著。”


    感受著胸口錐心的痛苦,曾牛知道對方沒開玩笑,奮力的轉過頭來,一張劍眉星目的臉龐出現在曾牛眼前。


    “曾牛…咳咳…你感覺怎麽樣?”董成從另一邊走過來,臉上一道血紅的傷疤,整張臉麵如金紙,眼神中帶著一抹複雜,看著醒過來的曾牛。


    “……水……”曾牛痛苦的開口,董成聽罷連忙拿起水袋,朝著曾牛的嘴裏灌了下去。


    過了好一陣子,曾牛總算恢複了些精神,在董成的幫助下艱難的坐起身來。


    董成安撫好曾牛,對著那劍眉星目的漢子抱拳一拜,開口道:“有勞相救,大恩在下沒齒難忘。胡瑾兄,我這手下……”


    那漢子正是胡瑾,隻見胡瑾擺了擺手,左手雙指按下曾牛的手腕聽了聽脈搏,片刻後開口道:“外傷很重,想恢複戰力少說得七八天時間,好歹命保住了,那個就……”說罷,胡瑾皺著眉頭看向一邊痛苦喘息的黃寧。


    董成眼神一暗,隨即單膝跪地,對著胡瑾行禮:“胡瑾兄,還請出手相助,隻要能保下我這兄弟的性命,在下必結草攜環相報。”


    胡瑾站起身來,扶起董成開口道:“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我也無能為力,我這醫術全靠平時看我爹給別人看病耳濡目染學的皮毛,你有空求我,不如趕緊出發前往雍州城,那裏說不定有大夫能救他,他的情況我實在……”


    董成抬手稱謝,轉頭看向曾牛。


    “我來幫你搭把手,把他搬到你們的那輛車上去,真搞不懂,皇帝老兒腦子壞了嗎?讓你們大老遠的押送一口棺材。”胡瑾撇了撇嘴,一臉不爽的開口。隨即同董成一起把曾牛和黃寧搬到運糧車上。


    囑咐了一番沿途的注意事項後,胡瑾從懷裏掏出一錠大銀,戀戀不舍的放到棺材上,開口道:“賠給你們的,鬼知道在這雍州地界裏居然敢有人不賣我‘金虎’的麵子,再讓爺爺我遇到那個和尚,老子非把他的腦袋擰下來不可!”


    董成一臉苦笑的看著胡瑾,隨即重新從自己懷裏摸出兩錠更大的銀子,塞到胡瑾的手裏,開口道:“給壯士的診金,多謝搭救,來日還有厚報。”


    胡瑾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收起銀子後,尷尬的咳嗽一聲,開口道:“既然是診金,那我就不客氣了。對了,要提醒你一句,那和尚丟你臉上的蟲子,恐怕有些其他的門道,除了讓你劇痛、虛弱、喪失戰力以外我沒檢查出任何其他毒性,這說不通,所以你自己多加小心,到了雍州最好找個擅長的大夫好好看一看。”


    “多謝。”董成再次行禮,對著胡瑾道謝後送別了胡瑾。


    看著胡瑾背著關刀遠去的背影,曾牛這才問董成:“將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咱們的馬呢?田氏兄弟呢?”


    董成沉默不語,反手指向遠處兩個用石頭壘起來的簡易墳墓,墳墓前,兩柄樸刀矗立像是一對好兄弟的墓碑。


    曾牛看著一片狼藉的亂石灘,這邊一個大坑,那邊幾塊斷石,淩亂的碎石灘上散落的碎肉勉強可以辨認出是馬匹,中間的官道被一道深深的斬痕攔腰切斷,不遠處的一片區域,所有的石頭在同一個高度上平整的斷開,很明顯,這裏發生過一場血戰,而且從地上的痕跡來看,動手的應該不是董成。


    “董將軍,這……”曾牛想問些什麽,一時間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最終選擇了沉默。


    董成默默的拉起運糧車,對著車上的曾牛開口說:“好好休息,你和黃寧暈了很久,韓毅他們應該已經到雍州了,咱們星夜趕路,爭取在天亮前抵達雍州城,不管怎麽樣一定要保住黃寧的命!”


    …………


    夜裏,雍州城遠郊。


    亂石灘二十裏遠的一處樹林裏,一個和尚灰頭土臉的背靠大樹坐著,良久,那和尚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對著身後的大樹狠狠一拳。


    “嗷嗚……疼疼疼…”和尚痛唿一聲,揉了揉拳頭後,抬眼看向亂石灘的方向。


    “明明馬上就成功了!為什麽會半路殺出來個土匪!還尼瑪這麽能打!”和尚憤懣的說道,解下身上的半截袈裟包住拳頭上的傷口,身後的鳧鴣奄奄一息,軟趴趴的伏在地上,原本魁梧而強壯的身體上滿是拳印,一邊翅膀被砍斷,露出紅白相間的身體組織,兩條腿不自然的扭曲,看上去就像被人用蠻力折斷的竹竿。


    和尚包紮好拳頭,看著隻剩半截的袈裟眼神裏滿滿的心痛,一旁的鳧鴣發出陣陣痛苦的呻吟聲,努力的抬起扭曲的腦袋看向和尚的拳頭,或者說,和尚拳頭上的半截袈裟。


    “滾一邊去,果然是能被叛徒反鎮的廢物,連個土匪都打不贏!”和尚對著鳧鴣吐了一口濃痰,眼神中帶著鄙夷,接著像是想到了什麽,蹲下身子對鳧鴣一臉笑意的開口道:


    “算了,也不白來,那土匪不知道怎麽從你身上謀取最大的利益幾次都把你直接宰了,既然你現在剛好被重傷,那貧僧也就不客氣了,把你帶迴去,應該免去貧僧此次失手的懲罰……”


    說罷,和尚從身上摸出一個缽盂,麵具下的雙唇輕起,片刻後那缽盂居然冒起了青綠色的煙氣。鳧鴣勉強抬頭看向那缽盂中的煙氣,隨後麵色驚恐的奮力一抖,連忙提起尚且完好的另一隻翅膀向著自己的喉嚨直挺挺戳了過去。


    然而,它還是慢了一步,就在它即將自殺成功的瞬間,青綠色的煙霧裹住了他的身體,一時間,鳧鴣連眼皮都動不了一下。


    “嗬嗬,想自殺羽化脫身?貧僧可不是那莽漢土匪。”和尚停下口中的誦經聲,金色麵具後的雙眼中帶著嘲諷,拿起那隻冒著青綠色煙氣的缽盂衝著鳧鴣的腦袋上一扣。


    一瞬間,和尚身邊籠罩起了綠色的煙氣,隨著和尚的動作,鳧鴣痛苦的陣陣顫抖,蒼白色的骨喙輕輕的張口,想要慘叫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很快,隨著霧氣散去,和尚滿意的看著缽盂,裏麵一顆由血肉和羽毛組成的鳥首翻過來看著他,時不時的抖動一下,隨著抖動越來越劇烈,和尚嗬嗬一笑,拳頭上的袈裟解下飛快的包裹住缽盂。


    看著手中裹著缽盂的袈裟,和尚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也沒算全完,埋下的暗子被徹底激活,是時候聯係天慶觀的蠢貨們了。”


    “讓我好找啊,禿驢……”


    一道沙啞的聲音從樹後響起,和尚大驚失色,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大樹。


    樹後,一個身影從樹林中出現,手中的軍用戰刀寒光閃閃,借著月光,和尚看清了來者的容貌後麵色大變。


    “你不是死了嗎?”和尚後退半步,神色驚恐的看著來者。


    “你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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