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東方的第一抹晨曦灑在王小飛身上時,昨日發生的所有悲歡聚散就像夢幻一般,在陽光下破滅得無影無蹤。


    經一夜拚命逃竄,身受重傷的他幾乎消耗殆盡所有的精力。


    左孤城等人追捕的技巧超乎他原本設想。


    剛開始時他還可借機有意露麵讓他們追趕,可到了覺得自己似乎能真正逃離時,他卻發現根本擺脫不開他們的追蹤。


    或許天水城連續使用操控石塊的能力已然讓他們警惕,那些追獵者裏必有一位精通土行的術士。


    因為他企圖隱入大地躲避之際,總能感知到周圍土壤散發出來的奇妙魔力,阻止了他的隨意行動。


    麵對如今的局麵,他難以抗拒被封印在特定空間內的「圈地牢」手段。


    此刻的他伏趴在山穀中的小溪邊,貪婪地大口汲取著清涼溪水,絲毫不理會身披衣裳、頭發散落一地的狼狽狀態。


    早晨的日光透過樹葉縫隙,把星星點點的光斑鋪灑到每一寸泥土之上,沒有偏向於任何事物。


    鳥兒婉轉鳴啼,微風吹拂樹枝輕顫,一切充滿生機與活力。


    然而那遠處的山巒,卻似遊離在外,非但因其鮮血染衣的猙獰模樣,更源於此時縈繞在心頭的死亡陰影,讓人心慌。


    他突然警覺抬起眼瞼,盡管傷勢沉重,超常的洞察力仍未衰減。他察覺到,在後方大約一裏處,左孤城他們又一次追了上來。


    無可奈何的他歎了口氣,眼神中滿是不舍,再瞥一眼身邊的小溪後,他又踏上了逃亡之路。


    每一舉動都伴隨如疼痛,腹部被割傷處還在不斷地沁出鮮血,被落殘血的幾拳衝擊後,唿吸變得滯重,想必是肺部受傷了。


    即便如此,他緊抿牙關,堅決忍耐,他知道對方也同樣疲憊不堪,這是意誌的考驗,他要生存就必須堅守,即使死去也要堅韌不拔!


    越過前方的小山包,他看到了下方寬闊的道路,似乎是通往下一站城市的官方大道,或許是往天水城而去的通道。


    他艱難地深唿吸,剛想往下滑行,卻猛地一陣頭暈目眩,身形晃蕩間失足滾落,翻飛間碾壓過一片雜草叢生的山坡,重重地摔在大道邊緣。


    直到意識逐漸迴歸,發現自己已被左孤城等人包圍,他的身體已經不能由自己主宰。


    一記重擊擊中小腹,王小飛痛哼一聲往後倒地,昏迷前的姿勢蜷曲在地麵上。腹部那道舊傷裂開了口,血漿如同泉湧,瞬間浸染周圍的地麵。


    連累左右的同伴們麵容疲累,眼神血絲密布,昨晚那場追擊也讓他們的身心備受煎熬。


    凝視著遠方的地平線上那座山,左孤城向兩位手下命令道:“找出目標身上的東西,打斷他四肢再帶迴來。”兩名手下齊聲應承,抽出刀刃逼近王小飛。


    正在此時,所有人忽然聽見一陣悅耳的鈴鐺聲輕輕飄來,如同有股魔力般吸引人。眾人都不約而同停止動作,轉頭朝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


    道路右邊不遠,有個青衣少年悠閑騎著一匹白驢而來,他身邊站立著個赤腳、亂發的黝黑大漢,醜陋程度宛如地獄來的惡鬼。那鈴鐺聲正是出自白驢脖子上晃悠的小鈴。


    兩人雖步履徐緩,但一刹那已立於人們麵前。左孤城心中暗驚,這條官路上空曠開闊可達幾裏,剛才並無任何人在旁。


    他們二人如何無聲無息就突然現身?為何竟絲毫未察覺?他心中存疑,謹慎對待,抱拳道:“在下天水城左孤城,乃奉黃益陽將軍命令拘捕此罪犯。我們無意攔截過客,兩位如有路過,請自便。”以他這樣的身份,能如此謙恭實在罕見。


    然而驢背上年方及笄的少年卻微笑搖頭,手指向王小飛,神態儒雅。推敲其意思,左孤城麵色驟變,詢問:“莫非二位欲帶走他?”少年仍是不開口,隻是點頭肯定。


    左孤城壓抑著怒意沉聲道:“不論你們是誰,這家夥確為黃將軍親自點明的嫌犯。勸誡兩位最好不要多管閑事,以免自招災禍。”黑醜大漢聞言眼神一厲,逼近一步。


    瞬間間,仿佛地麵被人用力捏緊一般震顫起來,猛烈地晃動搖擺。即便是功力深厚的左孤城也無法穩住腳跟,他的手下更是摔成一團。艱難起身之後,他恐懼後退數步,問:“你……你們究竟是何人?”


    那少年含笑對醜漢擺手示意,後者瞪了左孤城一眼後撤退。那無形的一擊使得左孤城心跳劇震,幾乎昏厥過去,蒼白臉龐再退幾步。


    少年隨意翻轉手腕,瞬間掌心多了截新折的柳枝,青綠之色如出自枝頭新生一般。他瀟灑揮動手臂,讓柳枝斜插於路邊,然後低聲吟道:


    \"身居薄暮輕塵境,不問世間煩憂情。杯中剩酒竹徑行,黃庭一卷臥觀山靜。縱放自由任老朽,何處開顏皆自在。自知造物之心別,輕易老去英雄身。\"


    他的聲音溫和而婉轉,令人迴味無窮。


    難以置信的現象隨之顯現:


    每吟出一句話時,柳枝迅速長成新枝,誦完第二句時已然化作小小樹木,待至第三句時已挺直粗壯如巨柱。


    正當第四個詞念到尾聲時,翠色枝葉隨風搖曳的柳樹開始顯現,其樹幹如同蒼龍般扭曲蜿蜒,一棵巍峨的大柳樹瞬間展現世間。


    片刻前還寂寥的道路邊,在眨眼工夫內奇跡般地聳立起一棵巨柳,它的奇特魅力無法以言辭形容。


    左孤城及其夥伴們驚愕地注視著那棵柳樹,世間最不可思議的現象竟出現在眼前,讓他們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過了半晌,隊伍裏的土行法師喃喃念道:“意誌震撼山河,一念生根成陰……天……神明啊,饒命!神明饒命啊!”他說著,突然衝著二人拜倒連連磕頭,隨即慌忙翻起身軀,瘋狂逃進了背後的林子。


    受到這一番驚擾,其他人跟著紛紛叫喚著逃得一幹二淨。


    左孤城額頭沁出汗珠,口中重複著“意誌震撼山河,一念生根成陰”,突然間似懂非懂,牙齒發抖,勉強冷靜後,顫巍巍向二人深深鞠躬,而後也顧不得一切衝進了森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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