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鬥膽僭言!今觀紫微星黯而北辰灼灼,此天厭周室、複歸大虞之兆也!大都督乃我大虞太祖高皇帝嫡血,昔周逆篡鼎時,虞室三百萬忠魂未散!”


    “今大都督掌兵二十萬,所過處農夫獻粟、寒士獻詩,非獨人望所歸,實乃天命所歸啊!”


    那小太監跪在地上,嗓音嘶啞,頭顱深叩:“若大都督今日斬奴婢祭旗,奴婢也甘願如此,自願赴死!但大都督,神器蒙塵八百載,該擦亮了啊!!!”


    說罷,這小太監重重叩頭至額裂血流,嘶吼如夜梟。


    “大都督、殿下、陛下!”


    小太監繼續用力嘶吼著,喉嚨甚至都被喊啞:“天下紛爭不斷,合該您稱帝複我大虞基業啊!”


    聽著麵前竭盡全力表演的小太監,鄭均則是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你是虞室忠臣了。


    問題在於——


    我他媽不是前虞皇族啊!


    這方才鄭均隻是稍作威脅,這小太監便是如同搗蒜一般,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吐露出去了。


    尤其是鄭均乃是前虞朝皇室,本姓江,擁有神通‘熠日流光’,之所以晉升如此之快,也是靠著神通之中吞噬妖丹之能晉升的,和天下大亂之時的前虞唐王江恙相似。


    這道消息,讓鄭均有些神情複雜。


    說對了,但隻說對了一半。


    自己確實靠著吞噬妖丹才能升級更快,但其實更多的還是‘大道武書’。


    有‘大道武書’的幫扶,隻要不是存心作死,自己吞噬妖丹幾乎是沒有任何風險的。


    通常情況下,利用這種外力晉升,會導致根基不穩、難以突破,也同樣是‘大道武書’的關係,能夠將自己新獲取的真元第一時間給理順、安撫,令其能夠迅速和自己體內原有真元產生共鳴。


    應該是煉化那北海元丹境玄龜妖王的內丹導致氣息外泄,被這見多識廣的老太監給發現了。


    其按兵不動,直到一個多月後鬆懈了,才開始南逃。


    一念至此,鄭均深吸一口氣來:“一定是房氏的陰謀,房氏這招太狠了。”


    鄭均會懷疑到房氏的原因也很簡單。


    這高禮山是向南逃竄的。


    漁漣郡以南,隻能是房氏領土了。


    若是想要迴去,自然是原路返迴更近,但高禮山原則向南走,顯然是和房氏達成了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


    無論如何,此人,必殺之!


    鄭均的雙眸逐漸展現出一抹殺意。


    “大都督……”


    那小太監戰戰兢兢,不知道自己的下場將是如何。


    這種站在一旁被人審判的感覺,真不好。


    沉吟片刻之後,鄭均忽然張口問道:“高閹為何讓你們四個也一起逃?你們四個若是按兵不動,他短時間內也暴露不了,根本不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被本督察覺。”


    這便是鄭均的一個疑問。


    高禮山自己逃就逃了,等發覺的時候,定是數日之後了。


    這四個太監為什麽要和高禮山同一天遁逃?這不是提前讓自己發現高禮山的行蹤嗎?


    “大都督,幹爹……咳咳,高閹惡賊囑托我們四個在今日遁逃的。”


    那小太監顫聲開口,對著鄭均說道:“那惡賊和我們四個講,他可能會行動失手,讓我們四個務必將這個消息傳出去,隻要離開了大都督的範圍之內,隨便找個郡守將這消息帶到,久而久之,自然能傳遍天下……”


    聽到這句話,鄭均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高禮山,我和你有這麽大仇?


    雖然不知道虞朝皇室這個身份怎麽了,但高禮山反應如此巨大,必然代表著更深層次的東西。


    想到這裏,鄭均莫名有些煩躁。


    因為他真不是前虞皇族。


    不過既然得了‘熠日流光’,如今被人誤解,也是正常的。


    沒辦法,如今說什麽都沒用了,隻能給虞朝皇室抗雷了。


    “大都督,陛下!”


    小太監搖尾乞憐,對著鄭均阿諛奉承道:“若是重建我大虞江山,皇宮裏也要多些使喚的太監、宮女什麽的,奴婢……”


    小太監的話還沒說完,他便眼前一黑,忽得踉蹌倒地,隻餘脖頸處的一抹血線。


    而鄭均在瞬殺了這個小太監之後,當即騰空而起,化為一道青金遁光,朝著南方破空而去!


    事到如今,當務之急是追殺高禮山。


    至於這小太監……他知道的太多了,自然是留不得。


    若是留他一條活口,必然要就近安置到漁漣郡,交由衛圖處置。


    那衛圖勢必會得到自己乃是‘虞朝皇室’的消息。


    根據衛圖對永昌皇帝的忠心程度來看,或許會因此與自己反目。


    鄭均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當然,鄭均也很好奇高禮山臨走之時,為什麽沒有將消息透露給衛圖……或許也是不信任衛圖吧。


    若是這高禮山將消息告知衛圖,而衛圖也將為永昌皇帝效忠的話,那建立的大好局勢,將會一朝葬送。


    “唿~”


    想到這裏,鄭均雙眸之間閃現出一抹殺機。


    這高禮山,必須死!


    鄭均周身驟然爆發出璀璨青金色光芒,衣袍獵獵間足尖輕點地麵,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直衝天際。


    那遁光所過之處雲層轟然炸裂,在蒼穹中犁出一道筆直的真空甬道,翻湧的雲浪被狂暴氣勁撕扯成碎絮,打著旋兒墜向兩側深淵!


    青金色尾焰在雲海裏拖曳出百裏長虹,所經之處雷雲避讓、飛鳥驚墜。


    偶爾有樵夫抬頭望天,隻見一道割裂長空的灼目光痕轉瞬即逝,震得腰間柴刀嗡嗡顫鳴。


    片刻之後,才迴過神來,不由喃喃道:“今天真是碰見神仙了!”


    ……


    高禮山周身白色真元,小心謹慎的朝著南方飛馳而去。


    他的動作不快,甚至說有些慢。


    因為他足夠小心謹慎,避開了一切鄭均麾下將士的巡查,根本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他很清楚,自己‘出逃’的消息根本遮掩不住。


    所以,高禮山便故作疑兵,向南逃竄。


    聰明人定然會覺得,此乃聲東擊西之計,自己向南逃竄絕對會暗地裏偷偷向北。


    尤其是鄭均這樣的聰明人,心細如發,絕對會意識到自己向南逃竄更加危險,因此會覺得自己隻是聲東擊西,故意向南飛,然後繞個圈子。


    結合自己這一路來不顯露行蹤,足以讓鄭均形成誤判,從而向北追擊。


    但誰又能想到,自己真的就是向南走,準備經過嵐州、直隸繞個圈子,然後抵達彭州,迴到永昌皇帝陛下身邊呢?


    高禮山得意至極,覺得自己的這個計劃簡直是天衣無縫。


    高禮山正掐著指訣催動遁光,未曾浮空,在林間漫遊,忽覺脊背竄上一陣刺骨寒意。


    他猛地迴頭望去,隻見北方天際雲海翻湧如沸,一道青金色光痕正以駭人速度撕裂長空,沿途雷雲竟如遇天敵般轟然潰散。


    “這……怎會直撲南方!”


    高禮山喉嚨裏擠出半聲驚喘,真元險些在經脈中逆行。


    這不對啊?


    自己根本沒有暴露任何行蹤,沒有任何真元外泄。


    鄭均怎麽可能不懷疑自己是聲東擊西之計,向南逃竄隻是故作疑雲,出了南門之後又向北逃呢?


    不,鄭均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


    難道他……


    他已經洞悉了咱家的計劃?!


    想到這裏,高禮山豆大汗珠順著臉上的褶皺滑落,攥著拂塵的指節已泛起青白之色,那青金遁光裏翻湧的殺意,更是讓高禮山有些汗流浹背。


    不行,不能在這裏等著了。


    以鄭均的本領,他定然能識破咱家的偽裝!


    一念至此,臉色煞白的高禮山慌忙捏碎腰間玉佩,十二道血色符篆頓時環身飛旋。


    這是永昌皇帝親賜的‘血遁符’,本打算留著危機時刻用來保命,但如今遇到了殺意升華到了極致的鄭均,便隻能用出皇帝陛下賜予的寶物了!


    “如律令!”


    高禮山低喝一聲,那十二道血色符籙瞬間湧入高禮山體內,符光裹著他化作赤虹,速度暴漲三倍有餘,連兩側山巒都拖曳成模糊殘影!


    施展完了‘血遁符’之後,高禮山又咬了咬牙,旋即咬破舌尖,噴出數滴精血,遁速再提兩成,五髒六腑卻如遭烈火炙烤!


    “跑的這麽快?”


    身後追擊而來的鄭均驚訝無比,同時也是有幾分慶幸:若是這高禮山早早這般遁逃,自己哪兒追得上?


    一念至此,鄭均更有信心了,當即腳踏青金真元,並合颯遝流星,朝著高禮山追擊而去。


    高禮山並無遁術神通,隻是符籙、精血加持,持續不了多久了。


    一念至此,鄭均不由得微微一笑,接著便全身真元狂放,速度竟然憑空提升了五成!


    既然對方用的是消耗手段,那麽就讓他徹底的消耗殆盡!


    一念至此,鄭均瞬間化為一道青金之光。


    正在前方飛馳的高禮山原本還有幾分舒爽,而就在此時,他突然聽到身後響起龍吟般的破空聲。


    “昂!”


    聲音震顫,高禮山瞳孔驟縮,他瞥見雲層被劍氣絞成螺旋狀渦流,那青金色遁光竟在血遁狀態下仍不斷逼近!


    “可惡,這鄭均來的也太快了些!”


    高禮山驚駭無比,沿途灑落的真元灼得底下鬆林劈啪作響,精血焚燒之下,通竅武者也是有了幾分神異。


    “大都督!”


    高禮山扯著嗓子尖嘯,額頭冒汗:“咱家有要事要往京師一趟,便不勞大都督相送了。”


    “嗬。”


    鄭均輕笑一聲,一言不發,繼續追擊。


    暫時還追不上。


    那‘血遁符’速度還蠻快的。


    一前一後,一路追擊。


    就這般,約半個時辰之後,高禮山眼前豁然開朗,巴塘郡灰褐色的城牆輪廓撞入眼簾。


    高禮山慘白臉頰泛起病態潮紅,喉嚨裏擠出破碎的嘶吼:“張郡守!速開城門!咱家有大事,要求見秦王殿下!背後追擊咱家之人,乃是大賊鄭均,速速攔下此人!”


    聽聞這句話,城頭守軍驚疑不定地架起弩機,而城中也是陡然浮現出一道橙色真元,正是那巴塘郡郡守張文。


    張文見此情況,登時一愣,而見到了後方鄭均那漫天的青金真元之後,更是心髒猛的一縮。


    “張公,我們要開城門嗎?”


    一旁的一個將軍低聲問詢張文,神色有些激動:“那鄭均單槍匹馬而來,張公……這好像就是我們的機會啊!”


    “機會什麽!”


    張文有些跳腳,直接就嗬斥道:“開啟鎮盤,這必定是鄭均的詭計,想要騙開我軍大門,絕對不能讓那人進來!”


    “諾!”


    聽到了張文的吩咐之後,周圍諸將雖然感覺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兒,但也隻能聽從張文吩咐。


    張文則是揪心不已。


    說好了有三個月的停戰時間!


    若是今日救助了這人,惹惱了鄭均,鄭均二十萬大軍水陸齊出,巴塘郡焉有命在?


    而高禮山飛遁至此,見城門緊閉,高禮山瞳孔驟縮,十二道血遁符籙恰在此刻化為飛灰。


    身後龍吟般的破空聲已近在咫尺,高禮山發狠,再度咬碎舌尖,祭出一滴精血來!


    腥甜真元炸開的刹那,鄭均青金色淥水刀罡已如天傾壓頂。


    “張文!”


    老太監尖嘯淹沒在真元爆鳴中,巴塘郡護城大陣應激亮起的青光!


    高禮山精血燃燒,而鄭均也是如神兵天降,雙指並攏淩空一劃,周身青金真元驟然凝作一道碧波流轉的刀罡,那淥水刀罡甫一成形,竟引動方圓十裏水汽翻湧,連巴塘郡城頭的護城河都掀起滔天濁浪!


    沒有刀,以雙指為刀!


    刀罡未至,凜冽殺機已刺得高禮山雙目滲血。


    “該死!該死!該死!這就是鄭均的實力嗎?!”


    老太監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懼意大增,尖嘯著甩出拂塵,拂塵中的銀絲裹挾血符化作巨網,朝著鄭均覆蓋而去。


    卻見鄭均手腕微震,淥水刀罡如新月破空,生生將拂塵絞成齏粉!


    高禮山踉蹌暴退,胸前官袍裂開寸許血痕。


    鄭均見此,神情漠然,淥水刀罡竟分化出九重碧色殘影,恍若怒潮層疊,撲殺而來。


    高禮山咬牙切齒,渾身真元大盛,伸出枯瘦雙掌,準備硬接刀罡!


    “轟!”


    血霧與碧芒炸成漫天星火,高禮山十指盡碎,右臂白骨森然穿透皮肉!


    他借反震之力倒飛入護城河,河水竟被真元蒸出三丈高的慘白氣柱。


    “倒是有些本事。”


    鄭均望向那高禮山,淡定道:“通竅二境,竟然能硬抗我一刀,不錯。”


    高禮山躍出護城河中,滿臉是血,他望向鄭均的方向,身子顫抖,停滯片刻,見鄭均眸中寒光暴漲,淥水刀罡瞬息聚成百丈碧龍後,當即低聲道:“大都督,誤會,誤會。”


    “老奴知曉您天潢貴胄的身份之後,乃是決定南下,尋房氏老祖,共同擁立您為天下之主……”


    說罷,高禮山思維尤其活躍,對著鄭均揚聲道:“今天下紛爭,周室皇族爭權奪利,很是不堪,使得神器蒙塵,大都督乃是大虞皇室嫡血,身份尊崇,請為天下計,稱帝以安天下!”


    他並不想背叛永昌皇帝。


    但今日,他怕是難逃一死了。


    既然如此,不若挑動鄭均內心,看看能不能讓他昏了頭,直接稱帝自絕於天下。


    如此一來,也算對得起皇帝陛下了。


    而且,他還在話裏透露了關鍵信息。


    大都督乃是大虞皇室嫡血。


    張文……


    高禮山對此人是憤懣至極,但如今也就隻能指望此人,將消息傳遞出去了。


    甚至寄希望於,那些士兵士卒,將這消息廣而告之,昭示天下。


    流言蜚語,也總有一日能夠傳到永昌皇帝耳畔。


    這,也就是高禮山最後能為陛下做的事情了。


    “你倒是聰慧。”


    鄭均均輕語散入風中,指尖刀罡驟然坍縮成一線碧痕。


    見此情況,高禮山汗毛炸立,正欲抵擋,卻隻感覺全身一陣劇痛!


    “不!”


    在這老太監淒厲尖叫中,鄭均指尖已點在他眉心三寸。


    那刀罡竟似活物般鑽入七竅,高禮山紫袍鼓脹如球,周身毛孔迸出萬千碧色絲線,下一秒,竟如同一個鼓脹的氣球,瞬間炸裂!


    而鄭均麵前,也浮現出鎏金小字來。


    【以指為刀,三式克敵。‘淥水斬蛟’償還進度+80,當前償還進度:5000/5000。】


    【已斬殺一頭龍屬通竅,三頭通竅妖魔。】


    【‘淥水斬蛟刀兵術’償還完畢。】


    鄭均麵前鎏金小字一閃而逝,而緊接著,鄭均便望向了巴塘郡的城牆。


    城頭觀戰的張文驚恐萬分,淥水刀罡餘勢未消,當真是令他感覺一陣戰戰兢兢,雙腿發軟,不由得喃喃道:“鄭均果真強悍!除了老祖宗,整個嵐州還有人是他的對手嗎?”


    張文神色閃動,心生敬畏。


    完全沒有注意,那高禮山話語之中的‘大虞皇室嫡血’這幾個字。


    隻是覺得高禮山真是瘋了,竟敢背叛鄭均,被殺了之後,還用幾個這種低劣的挑撥離間之術。


    簡直是蠢到了極致。


    這樣的人,也能當內相?


    看來投奔秦王果然沒錯,永昌朝廷也就這樣了。


    而鄭均則是一言不發,轉身便走,化為青金遁光而去。


    至於巴塘郡是否聽到了高禮山的話語?


    這不重要。


    巴塘郡是敵人,若是永昌皇帝連敵人的話都信,那他這輩子就這樣了。


    而且鄭均無愧於心。


    他本就不是大虞皇族!


    不信就讓鎮撫司嚴查祖宗十八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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