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冰冷刺骨,難掩元一真人的濤濤恨意。


    這鄭均,到底是什麽來意?


    難道是蔡家的私生子?!


    為什麽會是這般?


    原本,元一真人對鄭均的恨,隻是來自於鄭均殺了他膝下弟子,亂了他最成功的弟子高景行的道心。


    但伴隨著下山以來吃的苦悶,元一真人對鄭均的恨與日俱增。


    尤其是前日,在致遠縣被兩名藏頭露尾的外罡襲擊,更是讓元一真人發狂!


    其中一人,攔住自己,實力明顯是比自己要強悍一些的,但就是如同貓戲老鼠一般,戲耍自己,消耗自己的真罡,讓元一真人憤怒無比。


    而另一人,則是無視自己,直接將同自己一起行動的弟子們當著自己的麵,殺了個精光!


    他就這般眼睜睜的看著那人,屠戮自己的弟子!


    這讓元一真人如何不氣?


    更讓元一真人憤怒的是,那兩人一直對自己窮追猛打,直到自己罡氣用盡,大耗真元之後,忽然收手離去,更是讓元一真人感到極為兇戾!


    這什麽意思?


    元一真人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讓自己去給鄭均練刀的!


    出手之人,十有八九就是來自蔡家!


    在洞悉了這一點之後,元一真人的心,也就涼了半截。


    若自己不去,滄海派怕是真的有滅門之災了。


    若自己去了,便隻能跟著既定好的劇本去走,給那鄭均起到一個磨刀石的作用。


    他堂堂一個外罡武者,竟然落得個這樣一個進退不得的局麵,這讓他如何不憤怒?


    但雖然心中憤懣萬分,他還是毅然決然的來到了黑山縣。


    一是不給宗門惹事,二是看看有沒有機會,真的殺了鄭均。


    因此他上了黑山,想要說動黑山大盜盧豪動手,但盧豪顯然是沒這個興趣,元一真人便不再管那麽多,索性自己一人下手得了!


    而黑山縣內,有外罡武者。


    那鄭均小賊,實力絕非尋常蓄氣武者可比,自己在城中與他廝殺,多半要拖延一段時間,到時候黑山縣的外罡趕來,自己絕無勝算。


    因此,他就在縣城外等待機會,等待一個小賊出城的機會!


    功夫不負有心人。


    也不知是怎麽,自己剛潛伏下去,還沒等多長時間,便見著鄭均一人單獨出了城!


    沒有帶兵卒,孤身一人!


    這讓元一真人狂喜,便一路跟隨在身後,等他遠離,或抵達目的地。


    之所以沒有猛然出手,也是因為距離黑山縣太近,襲殺起來很容易引得城中人出手。


    因此,他才會選擇一個偏遠地區。


    沒想到鄭均真的給了他一個機會,來到了這晟東鄉。


    晟東鄉是黑山縣最遠的幾個鄉鎮之一,在這兒來戰鄭均,等自己將鄭均殺了,那黑山縣都反應不過來!


    至於蔡家的外罡會不會出手,元一真人倒是不怎麽懼怕。


    若是真的會因為這個出手,那麽應該早就將自己斬殺在致遠縣。


    讓自己來,赫然就是想要讓自己與鄭均單獨廝殺,近距離交戰,除非外罡武者就在眼前,不然怎麽著也不能第一時間施以援手。


    隻有通竅武者,才能護住鄭均的性命。


    而蔡家的兩尊通竅,皆在博州城中。


    因此,大不了自己殺了鄭均小賊後,被那些外罡砍殺便是!


    反正自己本來的想法,就是擊殺了鄭均後,自刎謝罪。


    一切,都合乎常理。


    想到這裏,在水下行進的元一真人,愈發激動了,全身的氣血,似乎都在為接下來的一刀做準備。


    雖然他也不知鄭均來這裏做什麽,但無所謂了。


    這條晟東河,就是鄭均的葬身之地!


    不過就在此時,元一真人忽然感覺河麵之上,有一陣刀光襲來,登時一怔,下一刻,便感覺到一陣狂暴而淩厲的氣息!


    “嗯?!”


    元一真人一怔,下一秒衣袖之中罡氣狂飆,無窮無盡的藍光顯現而出,在他周圍護衛,猶如千萬條漁網縱橫交織,將自己鎖在中間,任憑這刀光閃來。


    “轟轟,轟!”


    河麵傳來一陣激蕩,爆炸聲響徹兩岸,水花四濺,激蕩的大河洶湧,河下魚蝦亂竄。


    “鄭均!”


    元一真人麵色一沉,感受到了這圓滿級的踏浪刀法,登時一陣狂怒,手中寬背大刀長鳴一聲,淩厲至極的刀鋒已經洞徹十數丈的距離,朝著方才刀光斬來的方向襲去!


    “砰!”


    一聲巨響,刀光在河岸之上竄來。


    明明是兩道沒有實質的刀光,但交錯之間,卻發出了金鐵交鳴聲。


    鄭均踏在一葦之上,青衫輕揚,五指按刀,神情淡漠的望向水麵下的元一真人,不由嗤笑一聲:“這就是外罡嗎?好似也不過如此。”


    無形的刀氣彼此碰撞,在河麵中央蕩開了層層漣漪,使得河水顫動,宛如海嘯。


    兩岸的漁船被這刀鋒所激,大幅度晃動,肅殺之氣已然彌漫到了整個河麵。


    而河中央,那坐著老翁的烏篷船,卻未曾被這劇烈的戰鬥所影響,反而繼續漂泊,甚至連位置都未有移動。


    “鄭賊!”


    元一真人怒喝一聲,聲音攜帶著真氣,朝著周圍不斷外放,聲如洪鍾,令得兩岸鄉鎮,皆是聽到了此聲。


    全身濕漉漉的元一真人踏步風起,海浪濤濤,刀出如浪花席卷,隻一瞬,他全身上下的氣血、真罡已經化作巨浪般翻湧,推動著刀光分明的刀鋒,朝著鄭均斬來:“還我徒兒命來!”


    “你徒弟水平一般,本以為是他們蠢如豬狗,今日見了你這個師父才知道,有因必有果,他們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你這個師父的水平就不行。”


    鄭均冷笑一聲,北戎刀斬出,長蛟龍吟!


    “轟!”


    攜帶著龍吟風雨的刀鋒與大浪濤濤的刀光再度碰撞,發出了經久不息的海浪聲響。


    鄭均已經達到了‘煉罡’階段,體內的真氣已經漸漸轉化為真罡,再配合著碎玉功激發的碎玉真氣,倒是勉強與一般外罡的罡氣相似。


    而手中用的刀法,乃是圓滿級的踏浪刀法,自是不俗反響。


    而元一真人,因天賦不佳,一直以來憑借的隻有踏浪刀法與外罡實力。


    外罡境界轉化的真罡,隻是略勝鄭均一籌。


    但在踏浪刀法之中,他對這刀法的造詣,遠遠沒有鄭均高。


    他的踏浪刀,隻有大成!


    說來也是諷刺,滄海派以踏浪刀法傳家,結果滄海派長老的踏浪刀法,竟然還不如鄭均的造詣高,說出去端是令人恥笑。


    因此,元一真人目光更是兇戾展露。


    絕對不能讓此子,活下去!


    若是活下去,滄海派不僅要被滅門,日後還要被人嗤笑!


    而一刀斬下,鄭均心中已經無慮。


    一直以來,他都是以孟閑和那鎮撫司總旗全盛時期的姿態,來對比外罡。


    覺得自己遠不是對手,因此才會拚命修行。


    但如今和元一真人對戰之後,鄭均才驚訝的發現。


    原來尋常外罡,水平不過如此啊!


    那孟閑,乃是北妖庭的走狗爪牙,雖然不怎麽精通妖魔功法,但因為修為是外罡巔峰,修為碾壓便可。


    而鎮撫司總旗顧承啟,本身就是外罡中的佼佼者,七殺刀殺氣彌漫,八方刀鋒更是強悍,能夠以尋常外罡的境界,和孟閑這個外罡巔峰鬥個不弱下風。


    足以證明顧承啟的實力也是一絕。


    而同樣是外罡的武者,鄭均還見過博章九、暗衛、鄧煥、商掌櫃以及蔡勳。


    前四位都沒見過出手,因此鄭均並不知曉實力。


    而蔡勳的實力有些太過於拉胯,鄭均感覺自己斬殺這位‘至親兄弟’和殺厲害一點,能和自己過幾招的蓄氣也沒有什麽區別。


    因此在考慮外罡級戰力的時候,將這位‘至親兄弟’給忽略了。


    但現在看來,自己的參考對象太強,以至於整個人都忽略了尋常外罡的真正實力。


    自己,隻比他們弱一等啊!


    可能打不過他們,但也不至於被他們殺了!


    一時之間,鄭均更加自信了,忍不住長嘯一聲:“滄海派如果都是這等實力,明日我便可上山,滅了這滄海派的山門了!”


    “你敢!”


    元一真人更加暴怒,而緊接著,鄭均全身氣血催發,真罡滾滾之間,附著在了北戎刀上,水霧彌漫,如山崩海嘯,朝著元一真人再度斬來!


    隆隆震蕩的氣爆聲,就好似將整個河麵的空氣都給點爆,聲音震顫,宛如天傾!


    “娘,打雷了!”


    “這是怎麽了?!”


    “快看海麵,有人打起來了!”


    “嗯?!”


    “……”


    晟東鄉內,不少鄉民都聽到了打鬥的聲音,當即跑了出來,定睛望去,看到了令他們終生難忘的局麵。


    河麵上的兩道身影,周圍皆是河水紛飛,無數的河水被此二人席卷而起,朝著四麵八方紛飛而去,刀鋒化為實質,天地之間風雲莫測,宛若大雨。


    而那晟東鄉的張保長見了這一幕,也不由得目瞪口呆了起來。


    “這,這是怎麽了?!”


    他愣了一會兒之後,定睛一看,卻發現兩人中有一人竟是鄭都頭,當即心中一揪,下意識的開口喊道:“召集聯防隊的兄弟們,去幫鄭都頭!”


    “保長,這……”


    一旁的一個弟兄猶豫之間,對著張集張保長開口說道:“咱們去了,好像隻能給鄭都頭幫倒忙啊……”


    聽到了這句話,張保長才如夢初醒,不由深吸一口氣,立馬轉過身去,奔著村頭一戶人家而去,同時大喊道:“告訴王大嫂,我要借他家的驢用一下!”


    一聲喊完,便立馬跨身上驢,駕著這頭毛驢,奔著縣城而去。


    他要去給鄭均,請救兵、尋人幫忙!


    而此刻,河麵上刀光劍影,已經交手百招了。


    眼見得氣浪翻滾,河沙俱起,整個大河都被攪動的波濤洶湧,不少魚蝦都嚇得四處躲藏,音浪滾蕩之下,幾個膽子大,離河邊近的青年隻覺得耳膜陣痛,連忙躲開,不敢繼續靠近了。


    “唿!”


    泥沙湧起,河水紛飛。


    刀光劍影,正在不斷閃過。


    鄭均一刀接著一刀,似是有數不清的氣力,真氣附著在刀鋒之上,不斷朝著元一真人斬去。


    而鄭均此刻的狀態,也是十分不好。


    青衫已經被割破了不少,手臂之上鮮血止不住的下流,顯然是被元一真人的刀鋒給傷了。


    而元一真人那邊,同樣是不太好受。


    他的臉上,赫然出現了一道長長的血痕,目光猙獰!


    “不錯,不錯!”


    雖然鄭均中了元一真人一刀,但他的表情卻是止不住的狂喜,眼眸亮閃閃的一片,對著那元一真人大喊道:“再來,不要停下來!”


    這償還進度真的是每分每秒都在漲啊!


    絕對不能停,再這麽打下去,鄭均感覺不用上滄海派,自己光和元一真人交手,就能將這圓滿級的踏浪刀法償還完畢了!


    此刻,在鄭均眼中,麵前的元一真人已經不再是元一真人了。


    而是一個行走的償還進度,一個名為幷夕夕的軟件。


    一定要砍一刀啊!


    一刀下去,大額優惠來了!


    鄭均心中激動不已,手中北戎刀刀光翻湧,再度斬出一刀。


    一刀斬下,那元一真人毫不客氣,也同樣揮出一刀,兩人同時中招。


    元一真人現在怒意通天。


    他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和鄭均打了個平手?!


    雖然是因為自己大耗真元不久,一身十成的實力隻能發揮出八成,但饒是如此,若是麵對的是尋常蓄氣,那早就死在自己刀下,就算是厲害一些的蓄氣,打了百招,也應該被自己斬頭而去了!


    能夠和自己打成這樣的,元一真人覺得除了那些頂級世家門閥的公子王孫,也就隻有傳世宗門的弟子了!


    麵前這個鄭均,他怎麽會這麽強悍,他怎麽能這麽強悍?!


    一個黑山縣出身的泥腿子,他憑什麽和那些真正的通竅、元丹家族的嫡公子,和那些真正的傳世門派嫡傳擁有相差無幾的實力?!


    不服啊,我不服啊!


    一念至此,元一真人發須皆張,如同一頭憤怒的獅子,繼續朝著鄭均施展刀光,不躲不閃,就是跟鄭均死磕!


    他一個外罡武者,怎麽會死磕不過一個蓄氣武者?!


    於是,兩道真罡再度碰撞。


    鄭均的真氣呈現青光色,如日月綻放,光芒璀璨,一刀下去,長發飛揚,衣衫震動,刀出伴有龍吟。


    而那元一真人的真罡呈現的是淡藍色,配合這周圍的河水,倒是顯得有幾分強悍,刀芒雖然氣勢洶洶,但明顯是沒有鄭均那般收放自如,隻是如同空中流星,轉瞬即逝。


    “轟!”


    “鏘!”


    “轟轟!”


    “……”


    轟鳴聲與刀鳴聲同時響起,有的時候是聲未落,刀光先至,河麵戰鬥的可謂是眼花繚亂,令人根本看不及時。


    而烏篷船上,老翁已經停止了垂釣,雙眸發光,正十分認真的瞧著江麵的戰鬥,一時之間有些出神。


    陳複。


    他這一生,致力於複國。


    本以為這次遇到的人才,能夠在未來成為通竅武者,自己的臂膀。


    但現在看來……


    通竅,應該是遠遠不夠的,至少也是個元丹。


    “這小子,既然手段如此強悍,不僅碎玉功了得,這刀法更是臻至圓滿!那些大族的蓄氣少爺也不過如此了,先前還問我要這麽一個承諾……有趣。”


    老翁深唿一口氣,不由一笑,對著一旁的劃槳人道:“看來是所圖甚大啊。”


    “監國大人,或許這孩子真的是心慕我大楚,願意成為我們的臂膀呢?”那劃槳人聞言,不由恭敬道。


    “哈哈。”


    老翁不由一笑,接著道:“什麽心慕大楚?咱們麾下,不少從小培養、父母全都死在大周手下的死士,都不覺得大楚能夠光複,難道他會這麽覺得嗎?”


    “他一不是從小培養的碎玉門人,二不是在南方對大周有血海深仇的滅門孤兒,憑什麽叛周為楚?”老翁道,“之所以加入我大楚,是因為他學了碎玉功,不得不如此罷了。”


    “他是個聰明人,從來不會拘泥於某一方勢力,能夠加入這一方,隻是因為有利可尋罷了。”


    老翁目光深邃,開口說道:“我來見他,也是為了許諾他他一些資源,鼓動起他的貪心……你以為他會和我們是同路人?這樣的天才,怎會屈居人下?”


    “養兵馬,滅士紳。分田地,扶保長。”


    “這些舉動,會是一個大周忠臣幹的?會是一個屈居人下的人幹的?”


    “他啊,也是不老實的。蔡家的想法,我也盡數知曉,想要扶持一個在世真龍出來,而這鄭均,就是他們在世真龍的備選。”


    “蔡家的老東西已經通竅巔峰了,我總覺得那老東西已經元丹,隻是礙於神武皇帝將死,擔心自家成為眾矢之的,所以才一直隱忍不發……這樣的家族,尚且想著扶持,我們這些個餘孽,若是找不到元丹武聖相助,又怎麽複國?”


    “隻要貪心一起,這小子便會在前方舉起大旗,才會為王前驅!”


    “而我們,則是能夠等待時機,真正的光複大楚。曆朝曆代,最先蹦躂的那幾股勢力,不都失敗了?有這鄭均、這蔡家在我們前麵動手,攪一攪博州的風雲,互相消耗,我們大楚才能光複!”


    話音落下,一旁的擺渡人認真點頭。


    而就在此刻,鄭均已經鮮血淋漓!


    隻不過,雖然滿身是血,但鄭均卻放聲大笑,言語之中滿是戲謔:“元一老兒,你怎麽開始躲了?莫非比拚踏浪刀,也不敢和我比了?”


    “既然如此,你就滾吧!我饒你一條狗命,以後讓江湖人知道,你們滄海派不過是偷學了一招半式的野雞宗門。”


    “而我,才是踏浪刀正統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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