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尉大人,真送了你這麽大的宅子?”


    鄭萍站在‘鄭宅’的校場之上,望著麵前雕梁畫棟的宅子,一時之間有些呆滯,接著忍不住道:“要不,你就娶了縣尉他妹子吧!就算那妹子長的,長的不是那麽好看,也咬咬牙得了,迴頭納個妾……”


    “額。”


    鄭均聞言,一時給尬住了,當即道:“阿姊,你這想法可要不得!大丈夫生於塵世間,功名當用拳頭來取!若是依附了大家族,失了本心,那豈不是令先人蒙羞?”


    “先人蒙羞?先人要是知道咱家能和蔡家結親,祖墳都要冒青煙了!”


    鄭萍白了鄭均一眼後,接著又道:“你既然不願意,那也便隨你吧,姐姐以後不提了。不過咱們從今天開始攢錢,把這買院子的錢給縣尉還上就好!就是不知道往後你拂了縣尉的麵子,以後在衙門會不會給你小鞋穿。”


    “姐姐放心便是,此事我會妥善處理。”鄭均笑道,“與其想那麽多,還不如來看看我這院子該如何處理,姐姐姐夫挑一間住下吧。”


    “這可不行。”


    鄭萍聽了鄭均的話語,立馬如同撥浪鼓一般使勁兒搖頭,接著便開口道:“你家是你家,我家是我家!俗話說得好,嫁出去的女兒就像是潑出去的水,怎麽說我也是周家婦,怎好賴在娘家呢?”


    “你給你姐夫一百兩銀子籌措院子,你姐夫這些天忙前忙後,可算找到了一家,沒成想縣尉大人大手一揮,把這兒送給了你,真是白忙活了。”


    鄭萍又感歎了一聲之後,抽手想把鄭均那一百兩的銀票還迴去。


    鄭均見此,不由輕輕一笑,接著道:“一百兩姐姐收這便是,既然姐姐不願意來這兒住下,便用這錢在這附近買個新房,除此之外,還請姐姐為我置辦些家具。”


    說罷,鄭均便又掏出了二百兩銀票。


    對於鄭均而言,現在已經脫離了貧困線,達到了小康生活。


    花點錢給自己置辦家具,讓姐姐姐夫過得好點。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而接過鄭均的銀票,鄭萍當真是駭了一跳,神情頗為複雜:“你這才當了幾天官,身上怎就這麽多銀子了,是不是做了什麽魚肉百姓的勾當?均,你可……”


    “阿姊放心,我這銀子,都是刀尖舔血賺來的,江洋大盜的賞銀、清水幫謀逆的賞銀、平日的糧餉。”鄭均道,“還有上官的恩賜,比如宅子這樣的。”


    鄭均對那些魚肉百姓的官吏十分鄙夷,就不說為官之道吧,隻談一個利益。


    魚肉百姓能賺幾個錢?


    榨得出來一顆益血丸嗎?


    無非是不敢得罪當地豪強罷了,隻敢搞一些百姓的錢三七分成之類的瑣事。


    鄭萍聞言,不由感歎萬千,欣慰無比,覺得家裏出了個大人物。


    而鄭均隻是稍微耽擱一番,便接著道:“阿姊稍待,姐夫請了半日的假,下午歸家,我去迴春樓訂幾隻鴨子、打兩壺果酒,咱們小酌一頓。”


    說罷,便起身,打算往迴春樓走。


    鄭萍見狀,好奇問道:“你這麽大個官,做事兒還要自己親自上門?就不能找個使喚的手下皂吏?我看人家縣裏的那些什麽典史、縣丞,全都是讓手下人去買酒買菜。”


    所以許典史、田縣丞現在都死了。


    鄭均在心中想著,不過還是輕咳一聲,對著姐姐道:“都是要在戰場上廝殺的兄弟,又不是我的家仆,使喚什麽?還是我自己去吧。”


    說罷,鄭均便拱手離開。


    不過,他可不是真的去迴春樓買鴨子打酒。


    他是要去見那‘孫布’,把自己打探到的情報跟‘孫布’說一下,騙騙功勞。


    至於什麽情報?


    當然是黑山縣縣令孟閑的信鴿都是往燕山山脈飛的了。


    雖然這個情報是鄭均從‘博章九’口中得知的,但這並不妨礙鄭均上報。


    反正上報也沒什麽事兒,萬一鎮撫司衙門覺得自己辦事兒利索,賞兩瓶藥嗑,豈不美哉?


    等等,怎麽說的跟癮君子一樣。


    鄭均心中忽然湧現出一抹怪異的感覺,但很快便將這股怪異的感覺一掃而空,大大方方的踏進了這‘迴春樓’裏,不等店小二上前伺候,便聽到鄭均大喊道:“來三隻烤鴨,三斤棗兒酒,打包帶走!”


    鄭均現在在黑山縣大小也是個遮奢人物,夥計們自然是認得鄭均,掌櫃連忙笑臉相迎,奉承道:“好嘞鄭爺,這就來!”


    說罷,掌櫃便連忙招唿一名小廝,趕緊去吩咐後廚做菜。


    鄭均故作隨意,瞧了一眼一旁侍候的店夥計,點了‘孫布’,隨意道:“就他吧,待會兒讓他帶著鴨子果酒,跟我一起迴去。”


    “啊?”


    掌櫃有些發懵。


    鄭均眼睛一瞪,軍伍中的豪邁殺意當即浮現:“難不成你要讓我自己提迴去?”


    “自是不敢勞煩鄭爺。”


    掌櫃雙腿發軟,可不敢違了‘軍頭’的意思。


    鄭爺平日裏親切和藹,今日也不知怎麽竟如此兇煞。


    “放心好了,我又不會少使了你們錢。”


    說罷,鄭均隨便丟出相當於二三兩的碎銀子,豪邁道:“不用找了。”


    見著了銀子,自然無話可說,掌櫃的臉上再度配上了笑臉。


    孫布自然全程一言不發,很清楚鄭均找他定是有事。


    不多時,烤鴨和棗兒酒便被備好,孫布提了被包好的烤鴨和棗酒,立馬隨著鄭均出去,在大街上,緊緊跟在鄭均身後,並無半分不妥。


    而行至人煙稀少之地,鄭均才開口說道:“孟縣令的信鴿是通往燕山山脈的,其他暫未得知。”


    聽到了鄭均的話語之後,孫布明顯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便迴過神來:“知道了……你是從許恆口裏得知的?”


    “算是吧。”鄭均道。


    間接得到的,也算得到。


    “郡裏的情報說,那許恆是反賊‘張自堅’的暗探,怎麽又和縣令扯上了關係?信鴿通向燕山,但張自堅可是在西北的宣州啊。”


    孫布顯然是對這個情報有些感到狐疑。


    燕山山脈貫通博州、雲州和壽州三州,但主體在雲州境內,博州和壽州隻是有一部分支脈,譬如黑山便是燕山山脈的支脈之一。


    而那反賊‘張自堅’,可是在博州西北方向的宣州。


    八竿子都打不著啊。


    而聽到了孫布這麽說,鄭均的第一反應是‘張自堅’是誰?


    但很快他便反應了過來。


    這位張自堅,應該就是當前大周天子第二號大反賊,流寇大義王了。


    據說他本是宣州邊軍的一員大將,因拖欠軍餉才反了出來,已經在西北諸州為禍了數年。


    當然,當前天字一號大反賊,仍屬天王山聚義的那一大票反賊的。


    畢竟那些反賊之中,是真有元丹武聖坐鎮的。


    “我調查的結果就是這樣,你愛信不信!”


    鄭均板著臉,對著孫布十分強硬的開口,同時在心裏暗忖道:‘看來博章九之前根本沒管縣令的事兒,所以也沒有將孟閑與燕山山脈有來往的事兒透露給鎮撫司,否則也輪不到我吃這份功績了。’


    不過燕山山脈是哪家人?


    是燕山上的大盜、雲州的藩鎮、大周燕王殿下還是……北妖庭?


    不過無論是哪一家,都和自己沒什麽關係。


    而聽了鄭均的話語之後,孫布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接著道:“我會如實上報,若情報屬實,功勞自有;若情報不實,你也要受個假傳情報之罪!鄭都頭大好前程,可要想清楚了。”


    “保真。”


    鄭均信誓旦旦的開口,心裏卻有些發虛。


    博章九,王師兄!


    你應該不會騙我吧?


    要是騙我的話,我隻能揭發南楚餘孽心懷叵測,意圖顛覆我大周江山,而我鄭均是打娘胎裏出來的大周忠臣,在南楚臥底,搜尋證據了。


    不信你看,南楚餘孽張青魚,就是被我殺的。


    得了鄭均的保證之後,孫布‘嗯’了一聲,終止話題,又恢複了店小二的氣質,跟在鄭均身後,將烤鴨和果酒送到了鄭均府上。


    送完告辭。


    正好,周浦散衙歸來,三人一同吃了飯。


    酒過三巡,關於如何裝點鄭府的事兒,鄭萍和周浦倒是有說不完的話,鄭均也沒攪了他們的興致,讓他們隨意發揮,自己則是去了兵馬司,操練兵馬、演練刀法去了。


    現在的鄭均,已經毫不避諱自己精通踏浪刀這一事實。


    不少人都已經隱隱覺得,當初趙大、趙二的死,似乎和鄭均有些關係。


    但沒人敢說。


    畢竟,趙大、趙二,兩個皂吏而已,死就死了,誰會為了兩個死人去得罪正八品的軍中都頭呢?


    而且就算是說了,也未必能讓這位軍中都頭下台。


    畢竟案子已經定性是婁威、梁煩所為,駁了案子,那豈不是在打黑山縣縣衙諸位縣太爺、鎮撫司衙門緹騎的臉?


    你還想不想在黑山縣混了?


    照常操練了一番這數十名縣兵之後,鄭均又和副都頭楊俊商議了一番募兵事宜之後,便見夜色匆匆,打算迴新家入住。


    新家院子極大,頗為空曠。


    但對於鄭均而言,這並不算什麽。


    鄭均氣血旺盛,迴家之後,便口服了一粒藏氣丹,開始了今日演武。


    按照碎玉功的功法心得,鄭均調整著身體姿勢,配合唿吸方式進行習練。


    專心致誌,心無雜念。


    伴隨著唿吸調整治下,鄭均體內的氣血開始洶湧澎湃了起來,肌肉隆起收縮,毛孔舒張,一條條大筋在皮膚下顯現,晶瑩的汗珠從毛孔之中滲出,天地之間的靈氣不斷的被吸納。


    這樣的過程周而複始,靈氣就這般在鄭均的身體熔爐之中一點點被壓榨了下來,宛如涓涓細流,而後匯聚在一起,轉化成了濤濤大浪,在鄭均的丹田之中不斷迴蕩。


    “嘶。”


    鄭均的額頭滲出冷汗,丹田之中有些發漲,似乎是真氣容納的太過於充盈。


    不過很快,這股充盈感便全然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丹田之中容納了的真氣。


    【修行碎玉功,償還進度+69,當前償還進度:863/3000。】


    “每次服用藏氣丹,都能讓自己償還進度翻倍啊。”


    鄭均不由感歎一聲,還是嗑藥能夠讓自己的償還速度變得更快。


    不過鄭均並不打算就此歇息,藥效還沒有結束,他打算趁此機會,多修行幾次,直到把藥效全都消弭掉。


    接下來幾天,鄭均要盡可能做到一天一粒丹藥,盡可能讓自己完成‘采氣’這個步驟,達到‘煉罡’這個階段。


    不然,鄭均始終有一股危機感。


    這股危機,來自於自己修行的碎玉功。


    也來自於滄海派的三個外罡長老。


    隻有實力變強,才能讓自己更加自信。


    “唿。”


    鄭均唿出一口氣來,馬上開始進行第二次的運轉。


    碎玉樁功哪兒都好,隻不過每次修行,太過於痛苦。


    但碎玉功的修行進度確實絕非鷹隼勁可比,鄭均也隻能就這般痛並快樂著了。


    閉上眼睛,唿吸吐納。


    隻不過這一次,鄭均才剛剛完成氣血沸騰,還沒來得及進行吸收吐納靈氣的時候,卻忽然感覺到外麵有一道氣息正在急速朝著自己奔來,鄭均眉頭猛然一皺,接著便毫不猶豫的停下了手中的碎玉功,立馬拔刀而出,警惕不已。


    修行內功,雖然心無旁騖、專心致誌,但這並不代表對外界感知是零。


    鄭均對外界的反應,可是極強的!


    鄭均死死的盯著來襲氣息的方向,便見一道身影快速翻過院牆,落入了自己的院子裏,狼狽不堪。


    “嗯?”


    鄭均眯了眯眼睛,仔細定睛一看,便看到的是一個披著黑金鬥篷的家夥。


    裝扮樣式,與博章九相似。


    隻不過區別在於,他臉上的那玄鐵麵具已經被擊碎了一半,落下半張臉讓鄭均一覽無遺。


    看了這張臉之後,鄭均當即認出了此人是誰。


    迴春樓的夥計,鎮撫司衙門暗衛孫布!


    為什麽你們有統一的鬥篷拿?


    不發給我是什麽意思,博章九把鬥篷錢給我貪了?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問這個的時候,鄭均當即當前,低聲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快跑!”


    孫布低聲吼道:“他媽的,孟閑是妖魔的傀儡!我今夜去打探你這消息的準確性,發現他身邊的兩個書童都修得的是魔功,一個是五髒功、一個剜心咒!”


    “有個一路追著我跑,怕是要來了!”


    聽到了孫布這句話,鄭均的表情直接就冷淡了下來。


    尼瑪,你怎麽不早說?


    鄭均毫不猶豫,便打算起身離開,去鎮撫司叫打手過來幫忙。


    不信哥們的情報?鎮撫司裏怎麽有你這樣的蟲豸!


    豬隊友,真是服了!


    鄭均剛準備起身翻牆走人,但迎麵便是聞到了一股腥臭味道。


    而迎麵,則是刮來了一陣溫熱腥臭的空氣。


    正主來了,看來是沒辦法叫幫手了。


    “一身的騷味兒,滾出來吧!”


    鄭均冷哼一聲,北戎刀出鞘,刀身泛著冷光,冷眸一抬,殺意蔓延。


    “沒想到這小子是來尋你的。”


    一道稚嫩的聲音傳到了鄭均耳畔,下一刻,院牆轟鳴一聲塌陷,石磚破碎,灰塵一地。


    而在院牆後,一道黑影極為敏銳的朝著鄭均襲來。


    幾個眨眼之間,便已經來到了鄭均麵前。


    而那股腥臭味兒,在這一刻也愈發濃厚。


    “滾一邊去!”


    鄭均冷哼一聲,北戎刀毫不猶豫,向前一斬,刀意瞬間激發而出,如同巨浪一般的攻勢頓時襲來,如浪花一般,滔滔不絕,一層連著一層!


    鄭均強悍的力道瞬間將來襲的黑影給嚇了一驚,連忙後掠。


    但鄭均這一刀已經斬下,登時鮮血飛濺,那黑影赫然已經被鄭均砍傷了。


    “閃的倒是快。”


    鄭均將北戎刀一橫,隻見得刀刃之上閃過一行血線,鮮血匯集在刀尖,化為血珠不斷滴落。


    “你這刀,竟然這麽犀利!”


    那黑影露出了濃濃的忌憚之色,而此刻,他的身影已經完全顯現出來。


    身材不高,書童模樣,雙目赤紅如血,全身上下透出一股陰冷之氣。


    方才鄭均這一刀,砍在了他的左肩之上,左肩處的衣衫已經被劃爛,肉眼可見的是衣服下那道刀傷。


    隻不過讓鄭均有些想不到的是,那被自己砍傷的傷口,已經被一層紅霧繚繞,正在迅速恢複完善,而這書童的臉上,則是一片陰霾,蒼白之中,帶著一抹病態的紅!


    看到這一幕,鄭均不由感到有些棘手了起來。


    這什麽功法,竟然還能迴血?


    怎麽這些魔功看起來,比正經功法要厲害多了啊?


    而就在此時,這書童忽然大吼一聲:“主人有令,快些動手,殺了他!”


    聽到了這句話之後,原本就精神緊繃的鄭均瞬間感覺背後傳來一股煞氣,直接迴身砍去,濃鬱的血煞之氣伴隨著刀身,全都傾瀉而出!


    這一刀,如有蛟龍長吟!


    踏浪刀意斬出,天地之間,宛如有一條蛟龍,衝出了深海水淵,一飛衝天!


    而自後方襲擊鄭均的另一名書童,瞳孔猛然一縮,然後想要迅速收迴襲擊的利爪。


    隻不過,這書童反應再快,也沒有鄭均這在踏浪刀意加持之下的快!


    刹那間,刀意壓倒而來,鋒利的刀芒瞬間撕裂了書童的袖袍,斬斷了那書童的一雙利爪!


    “啊!”


    一聲慘叫襲來,一雙胳膊落地,而鄭均滿眼兇戾,沒有半分停滯,直接抬起刀來,用力向下劈去!


    勢大力沉,所向披靡!


    這一刀,似是硬是要將偷襲之人從中間劈成兩半!


    看到這一幕,來襲的書童頓感毛骨悚然,淒厲大喊:“師兄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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