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半刻才注意到窗外早已是夜深露重,想了想,急忙將傅啟寒往外推,“這已是半夜,你快些迴去休息吧,孫秀清我來照顧就好。”

    傅啟寒被推搡著走到門口,在被迫跨出門的前一刻站定,扭頭笑道,“你也說這已是半夜,如今讓我穿著這夜行衣到哪裏去?若是半路讓人當小毛賊逮了,一世英名付諸東流,你可拿什麽賠我?”

    涼夕正想反駁,卻見他突然認真起來,“重要的是,涼夕,如今我是真的要留在這裏保護你們的,能夠帶走孫秀清的人,哪是等閑之輩?以前說這幾日日夜跟著你是與你開玩笑,可是如今,怕是玩笑不得了。”

    低頭思考片刻,雖覺他說的有理,卻依舊有所顧忌,卻隻見他又露出誌得的笑,“況且,你還欠我一個條件。”

    他繼續道,“如今這第二個條件,便是從今日起,我便住在你隔壁!”

    陰謀!絕對是陰謀!!可惡,這小子一定是早已盤算好了的!

    第二日晌午,孫秀清終於清醒了些,兩人自我介紹過,皆說是陸小鳳的好友,見孫秀清點頭,傅啟寒開始問道,“夫人可否告知在下,你為何會被那群人劫持,當時西門吹雪人在哪裏?”

    孫秀清道,“他當時並沒有與我在一起。前日,陸小鳳突然來訪,西門隻告訴我要與他出去一趟,卻怕我獨自一人留在萬梅山莊有危險,陸小鳳便提議說他認識一個女子名叫‘蘇十三’,是可以信任之人,於是西門便暫時將我安頓在她的住處,誰知他們剛離去不久,竟有人循著找來,四處搜羅,明顯是在尋我,十三娘精於易容術,便將我倆的容貌易容對調,希望引開他們。”

    “那你又是如何被抓住?”傅啟寒繼續問道。

    “本來十三娘已逃掉,隻是他們認為我是知情人,竟押了我不放,我拚命掙紮,便被打了一掌暈了過去,醒來已在這裏了。”

    涼夕與傅啟寒對望一眼,接口道,“那這玉佩呢?”

    她眉目輕輕蹙起,籠罩上一層擔憂“這是十三娘臨走時塞給我的,隻說陸小鳳江湖朋友較多,若遇到什麽危險,或許可以憑它獲得些幫助,那夥人並不知道我有這玉佩,也不知道,我便是孫秀清。隻是如今,卻不知十三娘是否安全,更不知如何得到西門的消息,讓他知道我在這裏。”

    涼夕握了她的手,安慰道,“你不用擔心,我曾與陸小鳳約好,再過幾日,他應該會來這裏的。”

    孫秀清聽到此話,心總算有些放下,望著眼前兩人,勉力扯出一抹微笑。

    三人又聊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傅啟寒便要起身去交代午飯,涼夕目送他出去,身影自走廊消失,涼方才匆匆坐迴床邊,扯出那張畫紙,問道,“這張紙也是你的嗎?”

    孫秀清仔細審視一番,點了點頭。

    涼夕心中升出一輪希望,“你能否告訴我,這上麵所畫之物,究竟在哪裏?”

    “我並不清楚它現在具體在哪裏,隻是很久以前與西門去花府做客時,見過一次,實在覺得很精致,前兩日想起,便畫了下來,隻希望有機會能尋個類似的。”

    涼夕心念一動,有個答案唿之欲出,“花府?哪個花府?”

    “就是花滿樓的府邸,江南首富花家。”

    涼夕驚起,原來自己尋覓許久,此物竟是在花滿樓手上。

    本應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可她卻難以開懷得起來,若是花滿樓的東西,怕是最難辦了,那人雖待人隨和謙恭,但處事上卻很有原則,若是拿不出讓他信服的理由,隻怕很難將這東西要迴來。正陷入沉思,卻聽孫秀清道,“沈姑娘?”

    她迴神,隨即揚起嘴角,“今後叫我涼夕便好。”

    又過了三日,孫秀清身上的傷已無大礙,傍晚涼夕與她正商量幾日後同去千方館之事,敲門聲隱隱傳來,涼夕來到門邊,卻聽是店小二說道:“小的給二位姑娘送飯來。”

    涼夕正嘀咕今日這小二何以如此勤快,一開門,還未來得及抬頭,便覺眼前寒光一閃,一把劍直直刺了過來,涼夕急忙側身,險險避過,七八個黑衣人直躍進來,隻見門外小二早已被人擊暈了過去,涼夕眼眸一凝,急退之際,大聲朝隔壁叫到,“傅啟寒!!”

    下一秒,聽聞叫聲的傅啟寒疾步躍入屋內,招式狠厲的隔開黑衣人逼向涼夕的掌風,另一邊,孫秀清也已拔劍而出,揮劍化開敵人的攻勢。

    三人陷入了纏鬥,涼夕從未習過武,躲過他們的襲擊顯得吃力萬分,傅啟寒一麵緊護住涼夕,一麵與黑衣人飭鬥,長劍出鞘,劍光一次次隔空閃過,那些人卻似有意至她於死地一般,皆直直向她攻來,招招直取麵門。

    又一劍揮至二人中間,傅啟寒側身將她推開,躲過襲擊,隻是這樣一來,卻將她與傅啟寒隔了開來。

    傅啟寒一驚,急忙想拉迴她,卻又被幾個黑衣人阻開,難以脫身。顯然這些殺手皆不是等閑之輩,另一邊,孫秀清應對的亦有些吃力起來。

    眼見敵人長劍再度翻轉,直取她要害,她急急旋身,卻發現退無可退。

    千鈞一發之際,卻有一道疾光般的流影飛快掠過,數步之遙外,將她一把拉開。正愣怔之時,卻冷不防已撞入一個胸膛,那人攬臂將她護在懷裏,迅即出手迎敵,招招皆是狠厲,屋內霎時充滿了淒涼肅殺之意。

    那群黑衣人眼見任務無望,當即訓練有序的閃退而去,傅啟寒剛要提劍去躍出,卻聽那人聲音平緩道;“傅捕頭,窮寇莫追。”

    涼夕這才來得及抬頭看清眼前之人。

    “花滿樓?!”

    涼夕萬分驚訝,“怎麽會是你?”

    花滿樓笑容依舊溫和無波,“我來接你。”

    “不是說十日嗎?如今才剛過六日,並且,當初說好的不是西門吹雪前來?”

    他微微鬆了手,她這才記得離開他的懷抱,“途中生了些變故,如今西門吹雪與陸小鳳都已去了千方館,我迴來,便是要接你一同去。”

    涼夕重新關上門,點頭道,“那我們明日便動身。”

    大家來到桌前坐下,涼夕又將這幾日之事悉數相告,花滿樓聽罷,朝孫秀清的方向道,“那夫人明日便與我們一起上路可好。”

    孫秀清點頭,又見傅啟寒開口,“我與陸小鳳及司空摘星皆是故友,本應該去相助,可是實在身上的職責所限,無法離開。”

    花滿樓微笑,“在下明白,還要謝謝傅兄這幾日對她們二人的照顧。”

    傅啟寒展眉一笑,“若是能相助的,自當竭力。”

    四人既是去留已定,兩個大男人便都出去各自安頓,屋內隻餘下涼夕與孫秀清。

    孫秀清淺笑著望了涼夕片刻,握了她的手道,“涼夕,我未想到,花公子竟是這般護你。”

    涼夕正在倒茶的手一震,抬頭道“你怎麽會這樣想?我與他沒什麽的。”

    她看著她,眸中有溫煦笑意,“別的我不了解,隻是剛才,他可是對那些刺客出了殺招的。我所認識的花七公子,一向溫文,待人處事總會留下三分餘地,更從未見他為誰動過如此狠厲的招數。”

    涼夕聞得此言,暗自驚訝,隻是這句話竟在她心中掀起了小小的波瀾,不知怎樣反駁,心念轉動,平地裏,竟生出一絲慌亂。

    第二日清晨,三人便早早動身,趕了七八日的路,才到達目的地,從未如此長時間的在馬上顛簸,涼夕此刻早已疲累得想要一頭栽過去,強拖著幾乎散架的身體來到城外,有兩人早已等在那裏。

    陸小鳳自是不必說,另一個人一身白衣勝雪,手中握著一把長劍,卻也仿佛覆了寒霜般清冷,身姿挺拔,孤傲清高的站在陸小鳳身旁,應是西門吹雪無疑。

    孫秀清在見到他的下一刻,動容的疾步衝下馬去,衝入那人懷中,終是放下了心,露出絲微笑,低喚了一聲,“西門。。。。。。”

    西門吹雪展臂接住懷中女子,始終剛毅如千年不化的冰雪般的線條竟意外柔和了幾分,涼夕含笑望著二人,偏頭向花滿樓道,“果真是英雄美人的神話,是不是?”

    那人沉默片刻,“的確。。。。。世事別易會長難,若是有幸得此一人,已是無憾。”

    涼夕啞然,抬頭隻見此時花滿樓煢立於漫天霞光之中,唇畔含笑,溫柔的眸光,俊雅的輪廓,清澈的眼底沉溺了一生的離合。

    又片刻,花滿樓上前對陸小鳳道,“這幾日可查清了些千方館的底細?”

    陸小鳳四條眉毛似乎都要糾結到了一起,言語中滿是無奈道,“這個地方真的詭異的很,你們進去便知。”

    進城那一刻,涼夕果真被眼前景象震撼,她曾千百次想象過千方館的模樣:曲折的迷宮,布滿機關的樓閣,甚至死寂的墓地。然而不是,都不是。

    這裏似乎是一個國。

    它看上去這樣的繁華美好,與京城相比甚至毫不遜色。

    街道兩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陽餘暉淡淡地普灑在紅磚綠瓦或者那眼色鮮豔的樓閣飛簷之上,給眼前這一片繁盛的晚景增添了幾分朦朧和詩意。

    行走著,身前身後是一張張或蒼邁、或風雅、或清新、或世故的臉龐,車馬粼粼,人流如織,不遠處隱隱傳來商販頗具穿透力的吆喝聲,偶爾還有一聲馬嘶長鳴,涼夕自感猶如置身於一幅色彩斑斕的豐富畫卷之中,禁不住停下腳步,眼望著血紅的殘陽,複雜的眼神意欲要穿透迴自己那個五百年後的時空。

    “這裏真的很好。。。。。。”孫秀清不覺感歎道。

    “看吧,就是這樣,”陸小鳳挑高了眉毛道,“誰能想象那樣一個詭異的組織,它的內部卻是這樣的海晏河清?”

    花滿樓環肆周圍片刻,沉吟道,“隻是世人皆知,這千方館中高手林立,這些百姓當真是普通的百姓嗎?”

    陸小鳳點頭,“他們當中,有真正的老百姓,也有武功之高,甚至無法估計的高手,隻是這些人表麵看卻沒有任何區別,這便是它更詭異的地方。”

    “我們現在應當怎樣做?”孫秀清問道。

    “還能怎樣?”涼夕開口,露出明媚的笑顏,“既是來到這人間聖地,又毫無線索可尋,咱們便好好在此遊玩一番,然後等他們來找咱們,見招拆招。”

    花滿樓含笑點頭“我也正是此意。”

    陸小鳳看看眼前二人,悠哉一笑,“我當初也是這樣的想法,所以已在這千方館裏逍遙了七八日,可當真是人生一大美事,今後咱們便好好同那千麵散人鬥鬥耐性,看看最後誰先露出馬腳!”

    四下一片朗笑,涼席更是暗自歡心,雖說這次前來有司空摘星死亡的陰影一直籠罩著,可她若在現世卻也是難得有這樣的一番機遇,如今想來,也有一絲慶幸,這般盛世風情,若是錯過了,當真可惜!

    幾人隨意在繁鬧的大街上徜徉著,來時奔波的疲乏竟是盡數褪去,腳下一片輕盈。絢爛的陽光普灑在這遍眼都是的綠瓦紅牆之間,那突兀橫出的飛簷,那高高飄揚的商鋪招牌旗幟,那粼粼而來的車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張張恬淡愜意的笑臉,無一不反襯出民眾對於這盛世的自得其樂。

    涼夕拉了孫秀清穿行其中,隻見街邊賣的物甚個個新奇,轉眼又見眼前那捏泥人的老漢,手下泥人個個栩栩如生。

    轉身迴花滿樓身側,笑道,“花滿樓,借我五兩銀子好不好?我要去買那嫦娥的泥人。”

    此時陸小鳳卻偏偏橫插一腳,按住花滿樓掏銀兩的手,眉目間一抹看好戲的神色,“什麽樣的泥人,能賣五兩銀子,沈涼夕,你欺負花滿樓脾氣好嗎?!”

    涼夕聽得此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想想當初他讓傅啟寒來“保護”她之事,她還未與他算賬,今日卻更加囂張。

    凝眸一哼,“不借便算了,我照樣可以自食其力的去賺錢。”

    眼見身側孫秀清已低低笑開,陸小鳳頓時來了興趣,“好呀,你倒是‘自食其力’的去賺來五兩銀子給我們看看!”

    涼夕一怒,登時道,“好,你現在便看著!”

    仔細在周圍搜尋一遍,鎖定一個穿著富貴,身側跟著丫鬟的小姐,涼夕跨步上前,“這位姑娘。。。。。。”

    那小姐抬頭詫異的看她,涼夕自信一笑,抬手指向花滿樓道,“看您應該還待字房中,你給我六兩銀子,我便告訴你那位公子的名字住址可好?”

    此話一出,那小姐雙頰頓時酡紅一片,羞得不敢抬頭,陸小鳳已登時呆掉了下巴,無語又好笑的看著眼前的這鬼靈女子,暗想道這女人果真是不惹為妙啊。

    花滿樓未料到她會語出此話,立刻尷尬的將她拉迴身邊,神色不自在的低低喚,“涼夕!你。。。。。。”

    涼夕見花滿樓此刻窘迫的表情,倒不似平常處變不驚的平靜,竟有幾分可愛之意,頓時眉目含笑。隻是遺憾,若是再過片刻,那姑娘怕就真要塞銀子給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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