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盞中的月光酒泛起細微波紋,倒映著湛風緊蹙的眉峰。


    宴席間的喧鬧聲被靈力屏障隔絕在外,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郝悅繡的劍穗,粗礪絲線裏還裹著半凝固的血珠——那是李師兄昨夜被竹刺紮破手指時留下的。


    "非得今晚去?"郝悅的聲音從迴廊轉角傳來。


    她抱著銀白色的傳感器倚在朱漆柱旁,發梢沾著後山帶來的夜露,月白衣裙上蜿蜒著幾道焦黑灼痕,那是白天破解梅花印痕時被反噬的靈力燒穿的。


    湛風將劍穗係在佩劍上,青銅劍鞘與血色絲絛相撞發出清響:"九十九天足夠實驗室重置整個觀測係統。"他轉身時腰間玉佩撞到石桌,驚飛了藏在琉璃盞邊緣的半透明數據流,那些細小的光點在空中拚出半幅殘缺的星圖,又轉瞬消散。


    郝悅突然抓住他手腕,傳感器外殼硌得人發疼。


    她指尖亮起的數據流鑽進湛風經脈,在他識海裏炸開成串警告標識:"寶地禁製的波動值超出安全閾值37.6%,而且..."她聲音突然放輕,傳感器投影出宋掌門消散時的畫麵,那些破碎的數據牢籠正與寶地上空盤旋的靈力漩渦呈現相同頻率。


    子時的更鼓聲穿透雲層時,湛風已經站在寶地邊緣。


    暗紫色的禁製光幕如同活物般蠕動,每道靈力波紋都裂變成千百隻猩紅眼瞳。


    他並指劃開屏障的刹那,無數冰冷的數據流順著袖口攀爬上來,在皮膚上凝成霜花狀的二進製代碼。


    "果然嵌著實驗室的觀測程序。"湛風催動靈力震碎代碼,抬腳跨入的瞬間,空氣突然變得粘稠如膠。


    他的道袍下擺無風自動,發帶末端綴著的辟邪玉墜瘋狂震顫,在黑暗中劃出熒綠色軌跡——那是十五年前師尊隕落前留給他的最後一道護身咒。


    三丈外的石筍群突然扭曲成螺旋狀,尖銳的棱角間滲出瀝青般的黑色物質。


    湛風閉目凝神,靈力感知網如同蛛絲般鋪展開去,在某個斷裂的禁製節點處捕捉到微弱的求救信號——那頻率竟與郝悅傳感器的初始啟動代碼完全一致。


    "原來如此。"他咬破指尖在虛空畫出敕令符,鮮血凝成的符文剛觸到禁製,整片空間突然響起玻璃碎裂的脆響。


    交錯的光軌從地底噴湧而出,在他腳下編織成巨大的靈力脈絡圖,那些本該流轉生輝的金色紋路裏,此刻爬滿墨綠色的異常數據流。


    修複第三個節點時,湛風的道袍已被冷汗浸透。


    掌心剛凝聚的靈力團突然被無形之力撕扯,化作漫天星屑沒入禁製裂縫。


    他踉蹌著扶住突起的岩壁,指腹摸到某種凹凸紋路——借著靈力微光,岩壁上赫然浮現出與郝悅傳感器背麵相同的梅花烙印。


    "雙向鏈接通道..."他猛地攥緊岩壁凸起,尖銳石塊刺破掌心的疼痛讓他清醒幾分。


    當第七道修複符文沒入地脈時,四周擠壓感驟然消退,紊亂的靈力流開始順著金色脈絡平穩運轉,連那些窺視的眼瞳都褪成無害的淺灰色。


    湛風靠著岩壁喘息,從乾坤袋摸出郝悅塞進來的青玉藥瓶。


    丹藥剛觸及舌尖,他忽然發現藥瓶內壁用靈力刻著極小的字:【實驗室坐標解析進度89%——別死,你的命是我的觀測數據】


    輕笑還凝在嘴角,腳下地麵突然傳來詭異的震顫。


    修複完整的禁製脈絡毫無征兆地扭曲起來,那些溫順的淺灰眼瞳重新染上血色,更深處傳來鎖鏈拖動的金屬摩擦聲。


    湛風迅速後撤,卻發現來時的入口已被蠕動的數據流封死,空氣中飄來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


    藥瓶在掌心發出蜂鳴,他低頭看見青玉表麵浮出郝悅緊急傳輸的立體星圖。


    本該靜止的坐標光點正在緩慢位移,而星圖邊緣不知何時多出一串倒計時——原本的九十九天,此刻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湛風的後背重重撞在岩壁上,碎裂的石屑簌簌落進衣領。


    他盯著腳下突然沸騰的金色脈絡,那些溫順的靈力此刻像被激怒的蟒蛇般絞纏翻湧,空氣中漂浮的數據流凝結成血色鎖鏈,叮當作響地封鎖了所有退路。


    "係統級防禦程序?"他抹去嘴角滲出的血絲,腕間的辟邪玉墜突然爆出刺目青光。


    十五年前師尊隕落時的畫麵在腦海中閃現——同樣詭譎的數據牢籠,同樣的消毒水味道。


    鎖鏈擦過耳際的瞬間,他忽然想起《玄機策》第三卷的殘頁:當天地為囚時,需以妄破妄。


    乾坤袋中的青玉簡應聲飛出,湛風咬破舌尖噴出血霧。


    血珠在空中凝成六十四卦象,與玉簡中投射的星圖重疊成詭譎的立體羅盤。


    當坎卦與離卦同時亮起時,他反手將佩劍刺入巽位岩縫,劍身承受不住靈壓發出悲鳴,卻在即將崩斷的刹那,鎖鏈的絞殺軌跡突然出現0.3秒的滯澀。


    就是現在!


    湛風踩著震位突起的鍾乳石縱身躍起,道袍下擺被數據刃削去半幅。


    他倒懸在半空畫出血符,指尖傳來的灼痛感讓他想起郝悅昨晚調試傳感器時燙傷的手背。


    當最後一道符紋沒入乾宮方位,整個空間突然響起電子合成音般的轟鳴,血色鎖鏈如退潮般縮迴地脈,露出後方布滿裂紋的禁製核心。


    "咳咳...果然要用遞歸算法逆向破解。"他癱坐在尚有餘溫的岩石上,發現掌心不知何時印著枚淡藍色的梅花烙印,與郝悅傳感器上的標記互為鏡像。


    藥瓶突然在腰間震動,郝悅加密過的傳訊符在虛空炸開:【倒計時加速原因查明——觀測者已介入】


    沒等消化這條信息,前方石林突然蕩開波紋。


    七隻半透明靈物從虛空中踏出,它們的軀體由跳動的數據流構成,胸口卻嵌著血色核心。


    為首的鹿形靈物揚起前蹄,犄角迸發的紫雷將三人合抱的鍾乳石劈成齏粉。


    湛風旋身躲過飛濺的碎石,佩劍在掌心轉出青蓮狀劍花。


    當鶴形靈物的喙部刺來時,他故意賣出破綻,待那數據流凝成的尖喙觸及道袍瞬間,突然催動藏在袖中的破陣符。


    靈物核心處的血色突然紊亂,他趁機揮劍斬斷其脖頸,消散的數據流裏竟飄出幾片帶著梅花印痕的符紙殘片。


    "這是...三年前天機閣內亂的..."湛風瞳孔驟縮,側翻躲過熊形靈物的撲擊。


    後背撞上岩壁的瞬間,他瞥見靈物核心深處浮動的門派徽記——正是當年挑起十二派血戰的玄冥宗印記。


    越來越多的疑團在腦海中碰撞,直到蛇形靈物的毒牙擦過頸側,刺痛感才將他拉迴現實。


    戰鬥持續了整整三炷香時間。


    當最後一隻靈物在劍光中消散,湛風拄著劍單膝跪地,發現那些血色核心並未完全消失,反而在地麵匯聚成詭異的卦象。


    他掏出傳感器正要掃描,卦象卻突然化作血霧滲入地脈,隻在岩石表麵留下焦黑的梅花狀灼痕。


    藥瓶再次震動,郝悅的第二道傳訊帶著幹擾雜音:【實驗室坐標位移軌跡與三十年前門派遷徙路線重合度92.7%...小心身後!】


    湛風本能地向前撲去,原先立足處突然刺出數據凝成的尖樁。


    他迴頭看見禁製核心正在坍縮,那些金色脈絡如同被無形之手撕扯,在虛空裏拚湊出半張模糊的人臉。


    當他想看清時,懷中的辟邪玉墜突然炸裂,青光裹著他衝出即將閉合的寶地入口。


    月光混著探照燈的光柱刺入眼簾,湛風踉蹌著扶住界碑,發現郝悅正在調試的傳感器屏幕上,代表實驗室坐標的光點竟組成了梅花印痕的圖案。


    夜風卷來她發間的茉莉香,混著尚未散盡的消毒水味,在鼻腔裏釀成某種危險的預兆。


    "你的靈力波形裏有37處異常共振。"郝悅把傳感器貼在他心口,屏幕上跳動的曲線突然定格成門派密文的樣式,"而且這個頻率...和當年宋掌門密室裏的殘卷..."


    她的話被突如其來的警報聲切斷。


    傳感器投影出的三維星圖中,那個原本還剩89天的倒計時,此刻正閃爍著猩紅的"23:5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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