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管理經濟學》是係主任的課,所以幾乎沒有一個學生敢於英勇曠之,我也不例外。雖然兩個班百十號人擠在一個大教室裏,即使攝於係主任的淫威而不會像其它課程那般亂糟糟的,但聽課效果也依然不好,老家夥在黑板上畫來畫去的那些個圖我就愣是怎麽也看不清楚……兩個班的男生大都坐在教室的最後麵,而女生肯定都坐在最前麵,聽說係主任上課喜歡口沫橫飛,我真希望看到直對講台的那一排座位能夠有空出來一次的場麵。但似乎四眼恐龍們的眼鏡片足夠寬大,成輻射狀無規律亂濺的口水就那麽兵來將擋的沒有一絲效力而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陳清揚,最近看見小蜜糖了麽?”黑板趴在桌上,眼睛瞪著前麵,對我說道。

    “沒有,怎麽了?”我翻了半天書包,發現帶錯了書“唉,我又帶錯書了,咱們那一套什麽金獎教科叢書除了書名,都用一個封麵設計,長的那麽像我怎麽分得清楚……”

    黑板嗬嗬的笑出了聲:“我快兩個禮拜沒見過小蜜糖了”

    黑板的這句話提醒了我,小蜜糖是今天跟我們一起上課的同係的這個班的學生,但他此時也不在教室。

    “還好今天大噴頭沒點名,不然他可就要命了”黑板說道。

    我放棄了找書最後的努力,掏出張紙來記錄些此時想起的能用在春冰專題中的話題。但我很快放棄,浪漫文藝的遊戲專題麽,和當前的環境實在是一個地球,一個火星……我把紙折疊起來,放進口袋,然後趴在課桌上,半死不活的對黑板說道:“還記得那夥夜龍飛車隊吧,小蜜糖也許跑路了,替你,嘿嘿”

    無聊的課程在昏睡中慢慢結束,雖然係主任是我唯一沒懷疑過智商的大學老師,但讓我這塊料來看著滿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圖表,再聽些伽馬,均值,加權平均,正態分布之類的東西,實在是種純生理上的折磨。

    “黑板,我覺得你應該當個詩人”我被折磨得產生大腦缺氧的症狀時,趴在桌子,希望用臆症來對抗這個讓人窒息的教室。

    “唉”黑板的一聲長歎,讓我感到他似乎要開唱。

    “心中有詩,便是詩人,心中無詩,而又假裝詩人,那就是……是文痞。嗯,文痞”

    我懷疑這句話是不是自己快要昏迷時產生的幻覺,亦或是上帝說給我聽的,“黑板怎麽可能有文痞這個詞匯的儲備,嗯,肯定是幻覺”我趴在課桌上睡了過去,直到手指和小腿的麻痹感像針刺一般襲來。這場連下課鈴都沒有吵醒我的睡眠才算結束。

    “誒,陳清揚,你看!”黑板坐在我旁邊,似乎也剛睡醒的眼神卻充滿光彩

    “美女!”

    “我的天,我剛睡醒,您別這樣行麽”我有點鬱悶的猛唿出一口氣,但是也依然隨著黑板的手指望向整間教室專門為翹課預留的沒上鎖的後門,敞開的後門所露出的縫隙中。我看到一個身穿藍色的亞麻長褲和白色女式襯衣的女孩,清瘦而高挑,我差點伸出手去接住黑板流下的口水。

    “那是我妹”我一手蓋住黑板的左臉,一手小心翼翼的和門外的崔曉打了個招唿。

    “那個同學!”全班一百多對兒眼睛的目光伴隨著噴頭老師兩隻巨大的探照燈光柱投向了我,黑板麵容猥褻一看就是個配角,所以我當仁不讓的被人們認定是肇事者。

    “那個同學,你有什麽問題麽?”老師不會是以為我向崔曉示意的手勢表示我不恥下問吧。

    “啊,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全班同學在我娛樂大眾的表現下笑了起來,噴頭幾十年教齡肯定早就習慣,倒是這一笑驚醒了匍匐在課桌上的數十位兄弟的午後春夢……我還真有點過意不去。

    老師轉過頭去講課,我推了趴在桌上偷笑的黑板一把,迴頭望去,崔曉站在門邊,臉上也布滿了笑容的餘韻。我的心情和表情頓時舒展開來,她的笑容如此美麗而且功效神奇。

    “靠,老師這麽對待你,你還呆個什麽勁”黑板對我說道。

    “嗯,英雄所見”我看著崔曉,對黑板說道,“不過,丫剛才既然點我了,肯定這堂課以內對我印象會比較深刻……萬一我走了,那不嘬死麽……”

    “誒,陳清揚,你這就比較沒勁了……你是文痞你怕誰?”

    我被黑板的這句話所傾倒,才知道剛才我以文痞為自己的專有詞匯才根本是個幻覺,於是我拋靠一切顧及,我算好天時地利。在噴頭老師迴過身去,在黑板上準備描繪那消費者剩餘曲線之時,拎起書包,一路匍匐著衝出了教室後門。崔曉看著我如何完成翻越椅子和推開睡著的胖子的各種壯舉,她的笑容和教室內的咿咿之聲與唿唿酣睡形成如此強烈的對比,仿佛個充滿純氧可以將我拯救的世界一般發出某種性感的召喚……我逃命過激,在即將衝出教室的一瞬間膝蓋磕到了那半扇後門上,整扇大門在膝蓋高度經年累月已經被磕出了一個凹坑,這多少年來被無數前輩們穿越的木頭玩藝兒沒給我留一絲情麵……我的慘叫在被包容在走廊裏……噴頭迴過頭看了看教案上消費者剩餘的字母表示,一切平靜如初,教室裏消失了一個陳清揚這根本不足掛齒,又或者我仿佛根本就沒在這教室裏上課一樣。但,無論怎樣,逃課又成功了一次。春天將要結束,在陽光還未代表熱氣與刺眼的時侯,我和崔曉一起享受著最後的春日涼爽。我們一起走在此時好像也並不那麽該死的大學校園內,逃課贏來的並不單單是生命的延長,更有享受一份因其他人都在上課而寧靜和人煙稀少起來的午後時光。要知道每天能少看一些人,這在中國是個多大的享受。

    “怎麽到學校找我了?”我狠狠的吸了幾口空氣後問道。

    “也沒什麽,就是想著便來了”崔曉的精神明顯比我們第一次長途散步時要好的多,她臉上帶著淺淺的粉色笑容,精巧的鼻子與眉毛令人不忍將視線移開,而眼中那充滿輕鬆和笑意的神采讓我的任何壞心情都跟著好了起來。

    崔曉伸出左手,將垂到肩膀的頭發別到耳後,露出了如雲朵般小巧的耳朵。“我正好到這附近的國貿中心來麵試,所以就來找你了。不過打擾了你上課,這真是不好”

    “嗬嗬,沒有,幸虧你來了,不然我非得在裏麵難受死不可”

    崔曉輕輕的笑了起來,她的笑容似乎從來沒有過張揚的綻放,而總是淺淺的,配合上眼睛的神采而達到種奇妙的效果。

    “今天是周末,我們去哪裏,要不我還繼續陪你散步吧”我說道。

    “啊,不,不,上次讓你陪我走那麽遠的路,實在是不好意思”崔曉趕緊說道,“清揚,你不是還怪我吧”。

    崔曉溫柔而文雅的舉止讓我感覺舒服極了,這和平時宿舍兄弟見到就想把我玩兒死的勁頭當然不同,卻也更加有別於同班女生對我或避之不及,或對酒當歌的那份無可奈何。也就更不同於陌生網友為了一夜情的那些見麵與交談……和崔曉並肩走在一起,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非得正襟危坐或至少收起下流姿勢和念頭。

    我帶崔曉,圍著我的大學校園轉了一圈,在學校的布告欄上看看各種尋物啟事,在操場上和大一的生猛小子投了幾個籃,崔曉幫我拿著我的外套,站在籃球架下,看我在她的不遠處奔跑與流汗,我雖然曾經有過一次次旅館中和陌生女孩的耳鬢廝磨,但卻從來沒有哪個女生,能夠陪伴我走在校園內,幫我拿著衣服,看我打籃球,最後拿出紙巾來給我擦汗……崔曉得突然降臨將這種溫暖和我期盼已久的對幸福的定義變為了現實。

    下午四點多,我和崔曉走出了學校,我身上出了不少汗,但是天氣很涼爽,所以伴隨著汗水消散而來的是肌膚的清爽,和運動後氣血通暢的一份爽快。

    我之所以最喜歡周末,並不是因為有一場真正痛快的偉大睡眠在等著自己,而是因為周末的傍晚總有種閑適或說是自由的氣息在空氣中飄蕩,不用再受老板剝削,不用再忍同事鳥氣,不用在課堂上睡不踏實等等各種解脫的愉快靈魂都在這短短的幾個小時內盡情享受來自內心真正的歡愉,雖然時間短暫,但至少確實每周都會真實存在,當然也許是因為平日裏的無聊才會凸現周末的美好,但崔曉走在我身邊的這個周末,無疑是此前每個期盼今夜能少繞些圈子的網友見麵之日所不可比擬的。

    “我請你吃飯吧”我說道。

    “嗯……不如去我家吧。”

    崔曉的這個提議雖然我極為欣賞,但卻依然讓我非常吃驚,“你家?你爸爸不在麽?我跟叔叔雖然很熟,但是去你們家吃吃喝喝得好像不太好啊,嗬嗬”

    如果崔曉很不在意我跟他老爸一起大碗吃肉,那看來她還是把我當成了那種熟人一般的發小兒,而非我所期望的角色,雖然我們在一起可以很熟悉,但終歸逃脫不了她有了男朋友後我電燈泡的悲慘命運……一向深謀遠慮,敏感戰略而不重戰術的我輕而易舉便想清楚了這其中和其後的各種可能。

    “看來,我真得好好告訴你一些事情了”崔曉低下頭慢慢的說道,

    “我爸爸不和我一起,我現在一個人住”

    聽到崔曉這樣說,我一時有些呆住了,長久以來總以自己生活環境的安穩而臆想女孩也都活的不錯便去上床的習慣,讓我對於幾周前才突然出現的,已經十年沒見的崔曉幾乎沒有任何深入的了解,我隻是以為她爸爸帶她迴到北京,兩人一起生活在北京的某個地方,崔曉每晚都有人給她做飯,和她看電視,對她嘮叨,粗聲粗氣的對她說話,以及每月甩給她幾百塊生活費……雖然我對於崔曉父親的印象已經早已模糊不堪,但我卻從來都沒有想過崔曉會是一個人生活在這個巨大的城市裏。

    “你一個人住?”我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但這和以前打算跟某個女生住旅館卻發現可以省下這筆錢的喜悅完全是兩迴事。

    “先陪我走走吧,走迴家去正好可以運動運動,到時候我給你做頓好吃的,你能多吃一些”。在崔曉溫柔的笑容麵前,我的神情顯得有些咋唿和魯莽,但看著崔曉自若的神態,我立刻適應了過來,於是伴隨著因夜色而模糊起來的城市和明亮起來的城市燈火,我陪伴著崔曉,走上了一條和我們相互纏結而無法分割的童年,近乎平衡的時光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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