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縈亦迴頭看去,兩個女子正一前一後朝這邊走來。


    走在前頭的是上迴在泓暉堂見過的鳳棠,她穿著一襲紫衫,又以藍色錦帶束腰,身量纖纖,修長柔媚。


    她目不斜視,隻看向廊下的崔夷初,屈身福了一福。


    走在鳳棠後頭的是一個生麵孔。


    那女子腮凝新荔,儀容不俗,走路時下巴微揚,氣度絲毫不遜於崔夷初。


    若非知道她是新抬舉的通房,恐怕會以為是來靖遠侯府做客的貴女。


    “夫人。”


    待她們都行過禮後,崔夷初稍稍抬眉,輕輕搖著手中團扇。


    “你們往後都是要伺候世子的人,在府中要和睦相處,今日把你們叫過來,便是讓你們先認一認。”


    “玉縈見過兩位姐姐。”玉縈先開了口。


    鳳棠一看見她,便記起上迴在泓暉堂前見過,彼時她不過是一個花房丫鬟。


    流芳館走水的事鬧得轟轟烈烈,饒是鳳棠住得偏僻,也聽說了趙玄佑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玉縈迴泓暉堂的事。


    想到趙玄佑待自己的冷漠,再看玉縈,心中頓時堵得慌。


    這丫鬟怕是在花房當差的時候就勾引了趙玄佑。


    差事不好好做,如此風騷,實在讓人厭惡。


    鳳棠畢竟已經抬了姨娘,又來自王府,自恃身份,對著玉縈沒什麽好臉色,隻略微點了下頭。


    玉縈不以為忤,看向那位麵生的女子,恬淡笑問:“不知姑娘怎麽稱唿?”


    那女子比鳳棠略矮一些,容顏卻更加秀美,標致的遠山眉似蹙非蹙,眼角眉梢都帶著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哀愁,實在我見猶憐。


    “懷月見過兩位姐姐。”


    懷月?


    這名字不像是侯府下人取名的慣例。


    看懷月的言行舉止,皆是嫻雅端莊,想來出身不低,家中有人犯了事,這才被禮部收押淪為官婢的。


    比起剛才跟玉縈對峙時的咬牙切齒,這會兒崔夷初的神情平和了許多,她看著懷月,溫和道:“往後你們倆同在泓暉堂做事,不可爭風吃醋,彼此要互相扶持,齊心協力侍奉世子。”


    “是。”


    崔夷初假裝思忖片刻,又道:“懷月精通琴棋書畫,就在屋裏打理世子的飲食起居,玉縈熟知花事,往後就把泓暉堂的庭院交給你管了。”


    這話乍聽起來沒什麽問題,有心之人一品就能品出其中微妙來。


    玉縈和懷月同為通房丫鬟,懷月服侍趙玄佑飲食起居,可以隨意進出泓暉堂,玉縈卻隻能呆在屋外,繼續打理花花草草。


    不同的差事,也代表著不同的境遇。


    懷月從早到晚都能見到趙玄佑,服侍他更衣,服侍他吃飯,服侍他喝茶,甚至還要服侍他沐浴,玉縈卻可能一天都見不到趙玄佑。


    崔夷初的司馬昭之心,真是路人皆知。


    “你們可有異議?”


    “並無異議。”玉縈和懷月一齊恭敬應了下來。


    崔夷初看著玉縈,眼睛微微眯起,覺得她太過溫順必定有異,正搖著團扇,見玉縈衝她笑得恭敬。


    “夫人,往後流芳館裏會有多少丫鬟?”


    崔夷初揚起下巴,繼續說道:“流芳館是世子的書房,他在這裏看書、處理公務,不能人員太雜,除了你和懷月,另有一個官婢紫煙也去流芳館,幫你們倆打下手。”


    紫煙是跟懷月都是官婢,想來兩人早已熟悉。


    到這時候,玉縈全然明白了崔夷初的謀算。


    懷月在屋裏當差,她在院裏當差,再加上一個紫煙給懷月做幫手,往後在泓暉堂裏她會寸步難行。


    “有件事,奴婢倒是不知該不該跟夫人提一下。”


    就知道這賤人會生事!


    崔夷初心中暗恨。


    她和玉縈明麵上雖然沒有撕破臉,但經過走水和中毒一事,玉縈的野心和手段已經展露無遺,往後她不會藏拙,有什麽算計都會當麵提出來。


    “什麽該不該提,”寶釧見玉縈說話,頓時怒道,“夫人訓話,你聽著就是。別以為自己進了泓暉堂就能蹬鼻子上臉。跟夫人比,你一個通房算得了什麽?”


    玉縈忙朝崔夷初屈身行禮。


    “奴婢並非對夫人不敬。隻是方才夫人說泓暉堂是世子處理公務的機要之地,奴婢想著的確如此,平常屋裏隻有元青和元緇能夠出入,連門口的護衛都是跟隨世子多年的。奴婢在院裏打理花草做粗活倒是不打緊,懷月姑娘和紫煙姑娘都剛進府,若是兩人都進屋去服侍世子,恐怕不太妥當。”


    寶釧正要再罵,卻見崔夷初怒容已消,輕輕舉了下團扇,隻得垂頭站在旁邊。


    玉縈所說的確是崔夷初擔憂的。


    泓暉堂是趙玄佑的地盤,如今兩人出了嫌隙,崔夷初根本不敢往泓暉堂裏塞自己的陪嫁丫鬟。


    趙玄佑對玉縈的喜愛無需多言,從前守在流芳館廊下的每一夜,對崔夷初來說都是夢魘。


    她不能讓玉縈專寵,必須派人到泓暉堂分走玉縈的寵愛。


    懷月是禮部送來的官婢,雖是她的舊識,卻不是她的人。


    她模樣出眾,楚楚可憐,若是能長久近身伺候趙玄佑,他必定把持不住,冷落玉縈這個小蹄子。


    擔心玉縈詭計多端,給懷月添一個幫手更穩妥。


    想歸想,趙玄佑原本近身伺候的隻有元青和元緇,突然多了兩個外頭來的婢女,沒準會適得其反,讓他全攆了出去。


    “你有什麽好主意?”崔夷初有此顧慮,壓下了火氣,不得不和顏悅色地詢問玉縈。


    玉縈道:“前兒我在養病的時候,世子讓前院茶水房的映雪照顧我,映雪是侯府家生子,又是一直在前院侍弄茶水的,在泓暉堂幫忙最好不過。”


    崔夷初對映雪沒多少印象,但她不得不說,玉縈這個主意的確更加妥當。


    葉老太君也好,趙玄佑也好,他們都挺看顧侯府的老家人的。


    泓暉堂裏要添丫鬟,倘若一個家生子都沒有,必然會惹爭議。


    有映雪跟懷月一起進去伺候,趙玄佑縱然初時不喜,料想也不會把人退迴來。


    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她不能讓玉縈這麽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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