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想一直這麽擁抱她,親吻她。把她揉進身體,融化血液裏,化為骨髓,為她癡,為她狂。她激發了他遺忘了太久太久的事情,久到以為用橡皮擦輕輕一擦就能擦去,但是始終留下印子,是無法否定的事實。


    6歲那年,爺爺送了他一隻鸚鵡,他喜歡得不得了,吃飯睡覺都得帶著。


    他說話,鸚鵡也跟著說話,他不開心,鸚鵡會說話逗他開心。他覺得鸚鵡就像他的家人一樣。有著鸚鵡的陪伴,歡樂總是很多很多。可惜好景不長,所有的歡樂斷送在了自己的手裏。


    那天,天氣真的特別特別晴朗,晴朗到他記得那天的太陽光是金色的,照在遊泳池的水上波光粼粼,站在窗戶前看像撒了金碎片,淬滿了銀河。


    5歲的堂弟許凱來到他的房間,看見了那隻鸚鵡。這一看不得了,嚷吵著要。


    自己年紀雖小,但知道屬於自己的東西誰也不能拿走。他緊緊摟著鳥籠,護在懷裏。許凱上前來搶,他一把把他狠狠推開。再上前,再推開,一次又一次。


    要嘛服軟,要嘛死撐到底。但服軟的那個人絕對不是他!這個堂弟,怎麽令人那麽厭煩,他絕對不會讓他得逞。


    許凱終歸還是比他小,力氣沒他大,個頭沒他高,幾番推扯,便敗下陣來。


    得不到,便在地上撒潑打滾,號啕大哭,任憑人怎麽勸說都沒有用。


    媽媽把他拉到一邊,蹲下來循循善誘,說當哥哥的要愛護弟弟,要學會分享。讓他把鸚鵡讓給許凱,媽媽再給他買一隻,媽媽告訴他要聽話。


    可他為什麽要和他分享,他也隻是隻有一隻鸚鵡而已。就算再送他一隻鸚鵡,那也不是他想要的那隻鸚鵡了。


    他喜歡媽媽,也想聽她的話,但聽話的的代價是他會失去他喜歡的玩伴。


    他心很酸,不理解媽媽,也不知道媽媽說的那些所謂的愛護和分享。媽媽不是整天說最愛他嗎,不是整天說他想要天上的月亮都會摘下來送給他嗎?他隻想要自己的鸚鵡,怎麽就不可以呢?!


    她是個壞媽媽,表裏不一的壞媽媽!


    在幼兒園別的小朋友吃辣條,給了他一根,他沒要,說一點也不好吃。因為媽媽說過,外麵的食物不衛生,不讓他吃除了家以外的東西。


    明明他很饞,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小朋友吃完,還不自覺地咽口水。小朋友嘲笑他,說他表裏不一,明明很想吃,卻說不好吃。他不懂什麽叫表裏不一,現在他知道了。他媽媽就是表裏不一,說著愛自己,卻不顧他的傷心難過,要把他喜歡的東西送給別人。


    他鼓著臉,稚嫩的臉蛋滿臉的不服氣和委屈,眼淚滑落。他倔強著沒哭出聲,抬起手擦掉眼淚。他不要這個壞媽媽了,他狠狠地想。他用力將蹲在地上的媽媽一推,抱著鳥籠就往門外跑,被隨即而來的爸爸抓住。


    爸爸看到呆坐在地上的一臉不可置信的媽媽,和在地上哭得要死要活的堂弟,怒氣一揭而發,提溜著他迴來,將他甩坐在地上。鳥籠哐當落地,滾了好幾圈,鸚鵡被摔得直叫“痛、痛、痛。”


    他想要爬去抓住鳥籠,被爸爸摁住,手腳亂舞動著,三翻五次想要掙脫桎梏,卻動彈不得。情緒被憤怒塞滿,小臉憋得通紅像熟透的西紅柿,鼻翼翕動,粗氣大喘,牙齒咬得“咯


    咯”作響,仿佛一位雄獅,勢死要去扞衛自己的領土。


    媽媽撐著地麵有些踉蹌地站了起來,優雅的女士此刻目光呆滯。震驚,比他推倒她還要讓她震驚。第一次看見乖巧的兒子變得如此暴躁,第一次懷疑自己的教育方式和方法是不是錯了。


    也許她真的錯了,她不該樣樣都看專家說,學專家做。小孩也有自己的物權意識,她不該去破壞。


    鳥籠咕隆咕隆滾到了許凱的身邊,他立馬伸手抱住,用手臂狠狠擦了擦鼻涕眼淚,轉身看向許靳良,帶著高傲,帶著挑釁,帶著洋洋得意。那姿態,好似在說,看吧,最後還是我的,看你怎麽和我爭!


    這下徹底把許靳良激怒了。他揮舞著拳頭隔空向許凱打去,每一下都用盡氣力,腳也亂蹬,伴隨著尖銳的嘶吼,恨不得長出獠牙,撕碎眼前的人。


    許東升沒見兒子如此模樣,怕他傷到自己,單手製約改為雙手抱緊他的腰,並將他提起禁錮在懷裏。


    朱希想要安撫他,急切地走過來,說著媽媽錯了,伸出長手從許東升手裏接過兒子,剛想撫摸他的頭。人在極度憤怒時,爆發力是驚人。朱希再一次被他推開。


    許靳良的怒火還在持續燃燒,他什麽也聽不進去,看不進去。


    心中生出醜陋的惡魔,吞噬他的心智:既然得不到,那便摧毀吧。那它便永遠留在了自己的身邊,永生永世,也再也不會有人來奪走它了。


    他向著許凱奔跑過去。當他意識清醒過來的時候,鸚鵡的脖子被他緊緊掐住,頭歪倒在一側,四肢垂直無力,它已沒有了氣息,冰冷的,僵硬的,它死了,被他自己親手掐死的。


    他嚇得唰地鬆開手,渾身哆嗦起來,無助地看著爸爸媽媽,媽媽手捂著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爸爸的表情真古怪呀,好像他會吃人。周圍的物體開始旋轉,然後雙眼一閉,倒了下去。


    後來他知道,爺爺分別給他和許凱兩人送了一隻鸚鵡。


    再後來的事情他記得不太清楚了,隻記得家裏多了一名心理醫生,慢慢地他也漸忘了這件事情。


    潛蟄於海底的怪獸,漫漫浮出水麵,悄無聲息的張開它的利爪,要將獵物擒拿。


    逃不開的,這張天羅地網,勢必將她狠狠兜住。


    許靳良放慢了進攻的速度和力度,她需要緩一緩,別讓太濃烈的愛窒息她!


    她不是那隻鸚鵡!她是他的愛人,是他的信仰!


    人沒有了信仰,便死了!


    舌頭從她口中撤退,隻留半截,時而纏著她,時而與她嬉戲,時而引她過渡到自己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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