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綰妤今日相看的這位年輕郎君姓沈,名懷旭,人雖高,但有些瘦削,倒顯出幾分玉骨清像來。


    約莫是因為那個心照不宣的“贅婿”約定,他看起來有些局促,話也不多,在喋喋不休的李媒婦麵前,好似一個害羞內斂的小娘子,反觀薛綰妤,一臉坦然,玉明花淨的臉上,神情從好奇轉為淡然。


    方才他在橋上,薛綰妤遠遠瞧著尚可,可現下坐在一起喝茶,近距離瞧了,竟不自覺將他與陸迴和燕郎君作對比,論樣貌清俊他比不上陸迴,論身體強壯,他那腿許是還沒有燕郎君的胳膊粗……


    心裏難免有些失望,不過既然已經坐下喝茶了,也不好拒絕得太直接,便委婉地與李媒婦說,今日先到這裏,待她迴去好生思量思量……


    李媒婦說了那麽多年的媒,最是會察言觀色,自是一眼就看出來薛綰妤對自己這遠方侄兒並不滿意。


    可她一心想促成這樁姻緣,畢竟長得好又願意入贅的郎君,天下難找出幾個,況且他還是頭婚。


    於是厚著臉皮拉著薛綰妤,又說起對方的好話來。


    眼看著時辰不早了,薛綰妤還惦記著迴去送小月兒上學堂,好說歹說才離開了茶樓,匆匆往迴走去。


    迴到家中,陸迴還在擺弄秋千架子。


    那秋千架子許是難修,她這一去一迴的兩三刻鍾都過去了,那秋千架子還如她先前離開時那般散落在地上。


    “當家的,你迴來了,”陸迴目光微一垂,往她空空如也的手上掃了一瞬,明知故問道,“不是去買蔡家包子麽?怎麽沒買到?”


    若非他問,薛綰妤都忘了自己走時隨口扯的那個謊了:“哦,那個包子……賣沒了。”


    “是麽?”陸迴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沒有拆穿她,而是與她說起另一件事情來,“當家的,前幾日買來的婢女,燕郎君似乎不喜歡,可需要再給他換一個?”


    燕郎君在家中養傷,薛綰妤便讓陸迴專門給他添了一個婢女,才送過去兩天,那燕郎君便將人支走了,說是不習慣丫鬟照顧。


    那個丫鬟叫喜容,現在跟著晴雨,原想著讓晴雨調教幾日再送迴去,不過看著那喜容木木的,一時半會兒的也難教好,索性再買一個迴來,左右也不差那點錢。


    薛綰妤思忖片刻:“再買個機靈點的,能直接上手伺候人的。”


    “好。”


    “小月兒去學堂了沒?”她問。


    “還沒……”


    這個時辰了,怎的還沒出門?


    薛綰妤抬步往後院走去,卻見晴雨端著飯菜,往燕郎君的房間裏去,隨即便喚住了她。


    晴雨不等她問,便主動說道:“娘子,小主子醒來沒見到您,便跑來找燕郎君了,我隻好將早飯端來這裏……”


    薛綰妤與她一起進了燕郎君的房間,一進門,便瞧見小丫頭正噘著嘴地坐在凳子上,那燕郎君手忙腳亂地給她梳頭發。


    小丫頭的頭發細細軟軟,像絲綢一樣輕柔,平日裏薛綰妤和晴雨都喜歡擺弄她的頭發,給她梳各式各樣的發髻,變著花樣打扮她。


    可這頭發落在舞刀弄棒的男人手裏,卻似無從下手一般,梳起這邊,另一邊便散落了下去,他慌手慌腳地去抓另一邊的頭發,這一邊的頭發又散成一團……


    累得額角都出汗了,卻連最簡單的小髻子也沒梳起來。


    小月兒對著鏡子抱怨:“哎呀爹爹,你怎麽這麽笨呀?”


    薛綰妤與晴雨相視一笑,隨即走上前去,從他的手中接過木梳:“燕郎君,我來吧。”


    時辰不早了,便沒梳太複雜的,隻兩個簡單的鴉髻了事,隨即一左一右簪了兩朵絨花,方才還滿頭亂發的小丫頭霎時就清爽可愛起來。


    趁著梳發的空兒,晴雨喂小月兒吃了幾口飯。


    小丫頭剛起床不久,胃口還未打開,隻吃了幾口便說飽了。


    薛綰妤也不強求,給她套上小布包,這便要送她去學堂,哪知小丫頭跑到燕郎君身邊,扯著他的衣服:“爹爹,雖然你今天梳得不好,但是我還是要獎勵你。”說著,便踮起腳來往他臉上親了一口。


    小丫頭溫軟貼心,親得謝晏川父心大發,恨不得撈到懷裏狠親迴去,可是摸了摸唇邊的胡茬,還是忍下了,換成手捏了兩把軟嫩的小臉頰:“爹爹以後會學著給你梳頭發的……”


    過了晌午,牙行的人將陸迴要的人送了過來。


    是個風姿嫋嫋的姑娘,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色若桃花,香嬌玉嫩,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帶著幾分怯意,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護院們紛紛看直了眼。


    陸迴麵色平淡,將人打量了一番,勉強還算滿意:“牙行的人可與你說清楚了?”


    那姑娘含羞帶怯地點了點頭:“說清楚了。”


    “跟我來……”


    陸迴帶著那姑娘往燕郎君的房裏去,護院們才曉得這是新買的丫鬟,專程來伺候那位養傷的燕郎君的。


    “當家的對那位燕郎君也太好了,竟然買這麽漂亮的丫鬟伺候他?”


    “前頭買的那個不是被燕郎君趕走了麽?我還以為是嫌伺候的不好呢,原來是嫌原來那個不夠漂亮。”


    “這燕郎君可真是豔福不淺……”


    護院們又羨慕又嫉妒,酸溜溜地說上幾句,便又各自去忙了。


    *


    廂房裏,謝晏川反鎖了房門,正聽北鳴與他匯報著近日來搜尋到的關於那位七皇子的線索。


    時至今日,雖然還不知那位貴人的下落,但是通過打探得知,最近不止他們一撥人在找七皇子,另還有兩撥人也在暗中打探他的下落。


    可以肯定的是,那兩撥人的來意與他們大不一樣,他們是奉聖命找七皇子並將其帶迴京城的,至於那兩撥人,想必不會希望他們能找到七皇子,更不希望七皇子迴京。


    雖然能找到七皇子的機會渺茫,但是這也讓他能有更多的時間留在清州,繼續陪妻兒玩那假爹爹的遊戲。


    他正同北鳴交代著接下來的安排,忽聽外麵有腳步聲,於是立即示意北鳴噤聲,確定那腳步是朝他的房間來的,便讓北鳴先行離開,隨即卸去門鎖,迅速地躺迴床上。


    敲門聲響,又是陸迴。


    “燕郎君,我進來了。”陸迴在外麵喚了他一聲,不待他迴應便推門而入,身後跟著一個陌生的姑娘,露出半張怯生生的臉來打量他。


    “先前那個丫鬟伺候的不好,當家的特意讓我重新挑了一個,”陸迴將那位姑娘引上前去,“往後就讓她伺候你。”


    那姑娘紅著臉向他行禮:“奴婢水芸,見過郎君。”聲音嬌軟,明眸橫波,刻意練習過的行禮姿勢,將那窈窕的腰肢展露無疑。


    謝晏川看著姿態忸怩的丫鬟,和她身後那個笑得淡雅無害的陸迴,對方的來意一眼明了。


    這個陸迴,竟然對他用美人計?還打著薛綰妤的名義來給他送丫鬟,算盤珠子都快崩他臉上了。


    “勞煩陸管家幫我轉告薛娘子,燕某是粗人,不習慣丫鬟伺候,她若非要塞個人過來,可以換個男人來……”


    “好。”出乎意料的,陸迴竟一口答應了下來,隨即便帶著那個喚做水芸的姑娘走了。


    謝晏川不免詫異:這個陸迴,今日怎的這麽好打發?


    一刻鍾後,陸迴帶著一個“男人”迴來了,笑意促狹:“燕郎君,現在可滿意?”


    謝晏川看著眼前這個身姿曼妙的男人,分明是女扮男裝的水芸,臉上的胭脂都還未擦去。


    嘴角抽了抽:“陸管家,你當燕某是瞎麽?”


    “你將她當成男人使喚便是了,”陸迴的語調絲毫不見心虛,“燕郎君還是不要挑三揀四了,否則隻會讓當家的以為燕郎君你難伺候罷了……”


    謝晏川本是決計不想留下這個丫鬟的,但是瞥見她那一頭如雲的烏發時,忽然改了主意:“既如此,那便留下來吧。”


    陸迴的眸中露出幾分隱秘的笑意來,轉眸對水芸說:“去泡壺茶來。”


    水芸領了吩咐下去了,謝晏川望著還站在屋裏不走的男人,問他:“陸管家還有事?”


    陸迴往他脖子上睇了一眼:“燕郎君脖子上的紅痕都消了,怎的還不見當家的對你負責?”


    謝晏川撫了撫脖子,毫不客氣地迴懟:“我與薛娘子的事情,就不勞陸管家操心了。”


    “我隻是好心提醒燕郎君,你可能隻是當家的一時消遣罷了,當家的今日已經去相看別的郎君了……”


    謝晏川“騰”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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