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冬雪將淩亂的臥室和下鋪收拾好,外麵已經熱鬧起來,說話聲,談笑聲不斷傳入耳朵。


    最早那批下班的人迴來了。


    李冬雪趕忙擇菜做飯。


    先將紅薯蒸上,昨天買的青菜還剩一把,摘出來洗幹淨放好晾幹,等張惠芬迴來加點辣椒熗炒。


    泡菜壇子裏的白菜梗也熟了,切一盤出來拌點辣椒,下飯又祛寒。


    “冬雪,我們迴來了,紅薯蒸上了沒?”張惠芬邊進屋掛包邊問道。


    “蒸好了,在灶上溫著嘞。等炒菜的時候我再移開就行。”說著走上前給張惠芬遞一碗熱水。


    這水隻有個溫溫燙,家裏用的水壺是最普通的那種,不像鐵皮暖水壺,能保溫更久。


    “沒我的?”隨後進來的李夏夏懨懨地跟著張惠芬走進來,一屁股坐在涼床的幹草墊子上,整個人倚著涼床癱下去。


    看來累得不輕。


    “喏,你的在這兒。”說著,李冬雪將桌子上的另一碗熱水推到李夏夏的方向。


    張惠芬喝了兩口水暖了暖身體,感歎道:“咱啥時候還是得去買個鐵皮暖水壺,這竹編的還沒到一天,水就隻有個溫溫熱了。”


    李夏夏有氣無力地接過話:“隻要錢票夠,要多少我給您捎迴來。”


    張惠芬笑她:“當我不知道供銷社也限量啊,還在這兒誆你媽呢?”


    說著又看看李夏夏的姿勢,怎麽看怎麽難受,忙去拉她。


    “快起來,這樣癱著像個什麽樣子,快點,小心被人看見笑話。”


    “好啦好啦,再一會,就一會兒,爸爸迴來之前我一定端端正正坐好。”


    李夏夏實在是累,一點不想動彈。


    張惠芬沒法,說不動她,隻得任她去。自己進臥室換衣服去了。


    “姐,供銷社一直這麽忙嗎?” 李冬雪對這個年代的供銷社還是挺好奇的,想從李夏夏那裏打聽打聽。


    “肯定比你忙啊,整天呆在家裏,啥事兒都不做。” 說著對著李冬雪翻了個白眼兒。“邊兒去,我現在是一句話都不想說。”


    李冬雪一噎,看著李夏夏眼底的疲憊,想了想還是架起李夏夏的胳膊把她拖進臥室,“你還是在床上躺一會兒吧,待會兒吃飯我叫你。”


    說著轉身出去幫忙做飯了。


    李家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今天餐桌的話題就是年底加班。


    糕點廠年末最忙,李父和李鬆柏從十二月份就要開始加班。


    李夏夏則是遇到年關和檢查雙重重壓,一直到年後都會很忙,和她對象都沒多少時間見麵。


    “爸,媽,我感覺好多了,我打算明天就迴學校。” 晚飯接近尾聲,李冬雪跟家裏打聲招唿明天迴去上學。


    “嗯,好好讀書。” 李父叮囑了一句。


    學校


    李冬雪循著記憶找到所在班級,剛走到門口,同桌孫筱筱就看到了她, 向她揮揮手,“冬雪冬雪。”


    李冬雪笑著走到了她旁邊的位置坐下。孫筱筱關切地問道:“ 冬雪,你終於迴來了。聽說你病了,現在都恢複了吧?”


    說著左右歪頭觀察著李冬雪的臉色,上手捏捏,“瘦了些。”


    李冬雪僵笑著轉過臉,她有點不不習慣跟人這麽親密。


    放下舊布包,把字帖拿出來放到最上麵,迴道。


    “嗯,我都好得差不多了。”


    然後好奇地環視一圈周圍的同學,看著他們對自己投來的目光,或打量,或好奇,或關切。


    李冬雪對他們禮貌地笑了笑。


    迴頭又問孫筱筱: “周老師在辦公室嗎? 我得去銷個假。”


    “應該在的吧,你去辦公室瞧瞧?”孫筱筱也不確定。


    “到了到了,我來的時候就看見她到了。”坐在後排的一個叫劉浩的男生趕忙插嘴道。


    李冬雪轉過頭向他道謝,起身去辦公室了。


    沒看見男生泛紅的耳尖。


    “幾天不見,感覺李冬雪變了。”


    教室裏一個女生小聲和同桌議論道。


    “ 哪有,不還是那個狐狸精樣子。”另一個叫趙然的女同學不以為然。


    李冬雪長相清純,瘦弱的身板讓她看起來更加柔弱。


    以前她性格安靜,遇到事情畏畏縮縮,給人的感覺就是懦弱好欺負。


    但是這樣的性格在長相的加持下會激起男生的保護欲。


    然而在大多數女生看來她就是個會裝的白蓮花。


    趙然就是其中之一。


    “你沒發現她今天整個人看起來都很不一樣嗎?背挺得直直的,昂首挺胸,就這樣” 說著自己也示範了一下,


    “我們大家看她的時候她也不低頭了,大大方方的看過來,還對我們笑。”


    “切,準是又去哪兒學的勾引人的手段。” 趙然說完轉頭無意的看了劉浩一眼,發現他還不錯眼兒的盯著李冬雪消失的方向,嘴裏恨恨的罵了一聲:“狐媚子!”


    李冬雪完全不知道教室裏同學的議論。等中午和孫筱筱一起吃飯時,才從孫筱筱口中 得知。


    然而她並不在意別人說她跟以前不一樣了。且不說她有大病一場這個理由,就算有人懷疑她,也隻會說她變了,不會說她不是真正的李冬雪。


    畢竟破除封建迷信政策已經深入人心,借屍還魂什麽的,當代的年輕人可能連這個念頭都不敢有。


    正吃著飯,隔壁桌的蘇芳端著飯盆湊了過來,看著孫筱筱的頭上的蝴蝶發卡移不開眼。


    聞著肉香味兒,又看向孫筱筱捧著的飯盆,裏麵的顆粒分明的大米飯和油汪汪的紅燒肉,饞得她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筱筱,今天又吃肉啊,看起來真香。我今天帶了辣子雞,咱們換著吃?” 說著直接坐到了孫筱筱旁邊。


    “不用了,我不喜歡吃辣子雞,謝謝。” 孫筱筱客氣的拒絕了,她不習慣吃別人吃過的東西。


    “那我能嚐嚐你的紅燒肉嗎?這是國營飯店的手藝吧,真香。” 說著吸了吸,使勁兒嗅了嗅。


    “對不起啊,剩下的肉我每一塊都嚐過了,實在不好意思分給你。” 孫筱筱拒絕道。


    “噗呲” 李冬雪沒忍住,不隻是笑蘇芳的貪吃,還是笑孫筱筱的拒絕理由。


    其實是李冬雪還不夠了解這個年代對肉的執著。


    在計劃經濟時代,什麽都是定量的,一般的老百姓家是真的缺油水。


    蘇芳家裏雖也是雙職工家庭,但是孩子多,家庭負擔重,分到每個孩子的就沒什麽了。


    就今天的辣子雞還是家裏叮囑她要和質檢部主任的女兒孫筱筱打好關係才給她帶的。


    聽見李冬雪的聲音,蘇芳看了過去,瞥了眼她那打著補丁的舊棉襖,和飯盆裏的白菜梗,紅薯和幾塊肉,輕蔑的撇了撇嘴。


    “笑什麽笑,不要以為平時筱筱護著你你就抖起來了。小心啊,下次沒準兒就不是落水生病這麽簡單了。” 說著意味深長的對著李冬雪笑了笑。


    “你這話什麽意思?”


    李冬雪放下筷子,斂起笑容看向蘇芳。


    “就是,你說清楚,什麽叫“下次沒準兒就不是落水生病這麽簡單了”?” 孫筱筱也一臉狐疑的看向蘇芳。


    “這就要問李冬雪了,一天天的裝著個狐媚樣,到處勾引男人,指不定就把誰的乘龍快婿給搶了。人家不教訓你,那教訓誰呀,是吧?”說著兩手攤開,轉頭向四周的人求認可。


    頓時,四麵投過來的眼神都變得意味深長了些。


    “如果我落水一事確實別有隱情,我一定會找出幕後人。”


    為死去的原主討個公道!


    李冬雪幾口把飯吃完,收起飯盒迴教室去了。


    “欸,冬雪等等我!” 剛走出食堂就聽孫筱筱的聲音,李冬雪停下了腳步等她。


    “剛才蘇芳說的事兒你有什麽頭緒嗎?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整你?” 走近了,孫筱筱問道。


    李冬雪想了想,原主生病是因為在體育課上不小心滑進池子然後生病了,隻記得是個男生把她救起來的,後麵老師來了,她一直沒見著男生的臉。


    所以也不知向誰道謝。


    現在看來,不僅缺了致謝的對象,少不得還得找出那個幕後黑手。


    “我不記得了,那天沒有誰推我。” 李冬雪迴憶那天的情形,一臉茫然地看向孫筱筱。


    “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今後還是小心點。”


    “好,謝謝你,筱筱。” 李冬雪感激孫筱筱對她的維護與關心。


    “咱倆誰跟誰呀。” 說著挽上李冬雪的胳膊一起迴教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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