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大家好!我就是你們要接的那個尤什科夫……”這個東歐男子操著一口頗為流利的漢語,熱情地向我們打著招唿,那聲音洪亮又透著股親切勁兒,讓人一下子就感覺距離拉近了不少。


    “這老外漢語可好哩!”奎木狼翹起大拇哥,忍不住讚歎道,他一邊低聲念叨著,一邊微微點著頭,眼神裏滿是驚訝和讚許,一旁的童蕾也沒料到尤什科夫的漢語能說得這麽順溜,但卻假裝著習以為常,至少不會像奎木狼那般顯得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童蕾用肩膀撞了撞我,又捏了捏我的手,低聲說道:“小郎,這就是你師叔給你介紹的外國客戶嗎?”


    我甩開了童蕾攥著我的手:“是呀,不過你有問題就問,你別捏我的虎口啊,怪疼的。”


    尤什科夫雖然是軍人出身,但是看上去挺慈祥的,也可能是因為年紀大了,兩鬢斑白,至少看起來是和善的。他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依次向我們伸出了粗壯的大手,很有禮貌地和我們挨個握了手。當握到我的手的時候,就握得更緊了,也是時間最長的一個,他看著我,眼神裏透著一種篤定,開口說道:“你好,尊敬的陳墨先生,裴老弟讓我與你取得聯係,希望我們今後合作愉快!”


    “裴老弟!?”童蕾捂著嘴在一旁傻笑。


    奎木狼一聽這話,頓時來了好奇心,湊過來叉著腰問道:“哎,陳墨,難不成,你們之前見過?”


    他那眼神裏滿是疑惑, 我不禁歪著頭,看了一下奎木狼,趕忙解釋道:“想多了吧,怎麽可能,這可是我們第一次見麵呀!”


    “沒錯,這是我和陳墨先生的首次見麵!”尤什科夫也及時迴道。


    “尤什科夫先生您好,這位才是老板!”我給尤什科夫再次引薦了一下奎木狼。


    他們又熱情地緊握了一次手。


    我那時心裏的確也挺納悶的,想著自己之前確實沒和尤什科夫打過交道,他如何就能這麽準確地認出的我。 一旁的奎木狼還是不死心,追問道:“這事出反常必有妖,為什麽尤什科夫先生確認你才是陳墨?而不是我呢?”


    那語氣裏滿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執著。


    這時候,尤什科夫倒是不緊不慢地說話了,他笑著指了指我們三個人,解釋道:“先生們,這其實很容易分辨,首先這位女士肯定不是,而我聽裴老弟說陳墨是蒙古族後裔,又是練摔跤的,身板兒應該挺結實才對,再看看你……”


    說著,尤什科夫的目光落在了奎木狼身上:“請恕我冒昧,你的身板很瘦小,看起來就弱不禁風的,一點也不像是遊牧民族的後代,所以我一下子就能判斷出來你肯定不是,而這位身材壯一點的應該才是陳墨先生。”


    尤什科夫這話一說完,童蕾在旁邊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她一邊笑著,一邊還打趣地看了看奎木狼,奎木則狼苦笑著,一臉無奈,不自覺地撓了撓頭解釋道。


    “尤什科夫先生,他們的摔跤館,其實我也去練過的!”


    奎木狼說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也跟著笑了起來,初次見麵的氛圍一下子就變得輕鬆愉快了。


    我們迎上前來,熱情地幫尤什科夫把略顯沉重的行李安置在了車的後備箱。尤什科夫站在一旁,目光中透著堅定與獨立,他雖腿腳有些不便,步伐略顯蹣跚,但那份骨子裏的倔強令人動容。當要上車時,他輕輕擺了擺手,帶著一抹溫和的笑意,用那頗為流利的漢語說道:“不用,我自己來就好,不麻煩大家。” 言罷,便雙手緊緊握住車門把手,微微側身,小心翼翼又極為努力地將自己挪進車內,收進了拐杖。


    “陳墨,你怎麽就是蒙古族了呢?”奎木狼追問道。


    我笑了笑:“這麽多年的淨化,早已經不純正了!”


    尤什科夫戲說道:“陳墨先生,我出生在西伯利亞,說不定我們的祖先是一波人!”


    “如果你祖先不是那裏的原住民,這倒是真有可能,不過我的祖先並不在西伯利亞!”


    “為何這麽肯定呢?”尤什科夫追問道。


    “這個很容易解釋,蒙古西征打敗庫什魯克的軍隊,重建喀拉汗國,蒙古人搶奪波斯美人也是重要目的,所以我的母係血統應該屬於波斯。按照分封製來說,而西伯利亞那是蒙古邊族的汗國,自然不是一係的,遠古時叫斡羅思,也盛產美人,你是東征後裔的可能性更大。尤什科夫先生,我們其實都是蒙古侵略者留下的異族後代。”


    尤什科夫大笑道:“陳墨先生,這是我聽過的最有意思的民族分解,但又非常有意思!”


    一路上,奎木狼開車,童蕾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我和尤什科夫坐在了後排,他緩緩將手伸進包中,掏出一個精致的木匣遞給了我,他示意我打開它。我打開後,見裏麵有一枚亮閃閃的銀幣,的確,我並不認識它,於是將它遞給了前排的童蕾。


    她仔細端詳後,大驚失色:“這難道就是康斯坦丁盧布?!”


    “好眼力,不過這僅僅是仿品,是一枚珍貴的紀念品!”


    “那麽,尤什科夫先生,您是從哪裏獲得它的?”


    “這是我的一位朋友製作的,雖然是紀念品,但是與真的康斯坦丁盧布一樣,也隻有幾枚,所以非常有價值!”


    童蕾點了點頭:“的確,普通人見到一次都很難,就像阿城一錢,能有幸看到一枚紀念品,已經十分有趣和榮幸了。”


    童蕾說完,便關上了木匣,恭敬地遞給了尤什科夫,而他卻擺了擺手,連忙說道:“請收下它吧,尊敬的女士!”


    童蕾非常詫異,看了看尤什科夫,又看了看我,我又接著問道:“尤什科夫先生,何故如此,這太貴重了!”


    尤什科夫笑著說:“聽說陳墨先生,周遊各地,一直在到處收集古幣,如果與他做生意,沒有比一塊古幣更好的見麵禮了!”


    其實我的確有這個習慣,因為曾經答應過童蕾,所以之後便有了替她收集各種古幣的習慣。


    童蕾表示非常感謝,欣喜不已。一旁的奎木狼便問起了關於康斯坦丁盧布的來曆,童蕾和他詳細介紹了起來。


    在錢幣收藏這方藏龍臥虎的江湖裏,有個 “狠角色” 不得不提,那就是康斯坦丁盧布樣幣。這玩意兒為啥能在一眾錢幣裏 “稱王稱霸”,讓藏家們擠破腦袋都想收入囊中呢?說到底,就倆字 —— 稀缺。它可不是大街上隨處可見、用來買白菜的流通幣,而是相當於錢幣界的 “概念車”,隻造了那麽寥寥幾枚,壓根就沒量產,更別提流行開來了。


    話說 1825 年,那可真是俄國曆史的一個 “多事之秋”。沙皇亞曆山大一世,這位曾經風光無限、在帝國權力巔峰發號施令的主兒,居然一病不起,直接 “領了盒飯”。這下倒好,留下個大難題:皇位咋整?他膝下沒個一兒半女,按規矩,這皇位就得輪到他弟弟康斯坦丁來坐。這就好比一場大戲,主角突然退場,配角匆忙頂上。


    聖彼得堡鑄幣廠呢,在這節骨眼上被委以重任 —— 趕緊造康斯坦丁盧布樣幣。這活兒可不輕鬆,得有 “大咖” 牽頭才行。


    “什麽叫做大咖?!”尤什科夫問道。


    我趕忙低聲向他解釋:“大咖就是大腕,就是厲害的角色,就像您這樣馳騁過沙場的大人物。”


    尤什科夫點了點頭,似乎明白了一點點。


    童蕾又繼續說道。


    財政大臣葉戈爾?坎克林,那在俄國財政圈可是有名的 “財神爺”,手段高明得很;再加上雕刻師約翰?賴歇爾,這老兄手藝精湛,刻出來的東西能讓石頭 “開口說話”。倆人一聯手,就跟打造絕世神兵似的,搗鼓出了八枚樣幣。這八枚還分了兩個 “門派”:五枚是 “精裝版”,不僅鑄製得那叫一個標準,邊緣還刻滿了精細的字母,活脫脫像是帶著 “身份證明”;另外三枚呢,走的是 “簡約風”,光邊設計,倒也別有一番古樸的味道,就像隱世高手,看似低調,實則內藏玄機。


    按計劃,這些銀幣得在 1825 年 12 月那個冷得能把鼻子凍掉的月份出爐。可誰能想到,後麵的事兒完全跑偏了。不知是哪個 “搗蛋鬼”,居然偷偷把造幣廠檔案裏關於這些樣幣的資料給刪除了,刪得幹幹淨淨,就跟從沒發生過這事一樣。緊接著,那些剛誕生的樣幣也跟著玩起了 “捉迷藏”,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蕾啊,如今真幣保存在哪裏?”奎木狼問道。


    鬥轉星移,時過境遷,如今要是想看這傳說中的康斯坦丁盧布,那可得跑斷腿了。隻有在俄羅斯的冬宮博物館,那地方莊嚴肅穆得像個老古董的 “豪華別墅”;還有國家曆史博物館,一走進去,曆史的味道便撲麵而來;以及遠在大洋彼岸美國的史密森學會,那可是匯聚了全球奇珍異寶的 “寶藏庫”。在這仨地方,才能瞅見三枚康斯坦丁盧布靜靜地躺在那兒。它們就像三位 “高冷” 的貴族,憑借著極度稀缺的 “出身”,再加上那段跟皇位繼承攪和在一起的、比戲劇還精彩的特殊曆史背景,在收藏市場上那可是身價暴漲,成了收藏界人人眼饞、卻又很難 “高攀” 得上的 “香餑餑”。哪怕是那些財大氣粗的藏家,見了它們,也得恭恭敬敬,心裏想著:“這寶貝,可遇不可求啊!”


    後座的尤什科夫難掩心中的激動與欽佩,他挺直了腰板,雙手高高揚起,掌心相擊,清脆的掌聲瞬間打破了車內原有的寧靜。那掌聲一聲接著一聲,飽含著真誠與讚歎,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童蕾身上,口中更是連珠炮似的稱讚道:“你描述的這段曆史真有趣,你真不愧是貴國的錢幣收藏家啊!不,這般精湛的眼力、淵博的知識,稱為世界錢幣收藏家都不為過!今日,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我坐在一旁,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幕,內心的震撼絲毫不亞於尤什科夫。童蕾的專業與從容,如同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讓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此刻,再反觀我自己那平日裏還沾沾自喜的鑒定古董的些許本事,簡直如同小兒科一般,不值一提,在她的光芒下顯得那般渺小與微不足道。


    而此時的童蕾,仿若沉浸在了一個獨屬於她與錢幣的天地之中。她身姿優雅地蜷縮在座位上,纖細的手指輕輕拈著那枚珍貴無比的銀幣,將其置於便攜式顯微鏡之下。她微微俯身,眼睛透過目鏡,目光中滿是沉醉與癡迷,仿佛世間的喧囂都與她無關,她的整個世界裏此刻唯有這枚承載著曆史滄桑的銀幣,正一點點地解讀著它背後深藏的歲月密碼。


    車子朝著工廠的方向疾馳而去。車窗外,景色如幻燈片般不斷變換,機場新城的繁華逐漸被拋在身後,取而代之的是愈發開闊的原野與連綿起伏的丘陵。路途著實遙遠,仿佛是一場沒有盡頭的跋涉。


    有那麽一段時間,車內被一種靜謐的氛圍所籠罩,安靜得讓人有些不適應。整個車廂裏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響。奎木狼坐在駕駛座上,身姿挺拔,目光專注地凝視著前方的道路,靜靜地操控著車子平穩前行。而我身旁的尤什科夫,早已在路途的顛簸與疲憊中進入了夢鄉。他的頭微微歪向一側,靠在座椅的頭枕上,臉上的神情鬆弛下來,唿吸均勻而平緩,偶爾還會發出輕微的唿嚕聲,與車子行駛的嗡嗡聲交織在一起。


    我望著窗外不斷後退的景色,心中既有著對未知的期待,也有著一絲難以言說的忐忑。


    手機鈴聲猛地打破了片刻的寧靜,我擔心驚醒尤什科夫,趕忙按下接聽鍵,唐嬌的聲音立刻清晰地傳了出來:“陳先生,打擾了,那件事查過了,應該已經可以確認了!”


    她的語速很快,我微微皺眉,語氣略帶倉促地迴道:“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晚一些我聯係你吧!”


    “好的,陳先生!”唐嬌很是乖巧地應了一聲,隨後掛斷了電話。


    我緩緩放下手機,目光透過車窗,我的心裏像是有一團亂麻,胡亂地想著各種可能。那個神秘女人,還有黃瑛,她們是不是早就知曉了這個答案?若是如此,她們為何一直守口如瓶?而我,又該如何抉擇,怎麽去麵對年少的她?


    曾經的迴憶如潮水般不斷翻湧,和眼下棘手的現實相互碰撞,讓我陷入了深深的迷茫,看不清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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