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倉促寫就的故事書,翻頁處,滿是遺憾與傷懷,但青春的火焰並未熄滅,在心底,仍有微光在搖曳,那些逝去的日子如星辰,鑲嵌在,靈魂永不落幕的夜。


    在那紛繁複雜的俏貨圈中,我們憑借著一幅《mona lisa》油畫仿製品,一下子就闖出了不小的名堂,聲名鵲起。那仿製品做得著實精妙,無論是色彩的運用,還是筆觸的細膩程度,都幾近逼真,就連那神秘的微笑原原本本地複刻了出來,讓看到的人無不嘖嘖稱奇。後來我才聽說,這可不是什麽大亨定製的,是一家博物館為了一個特殊的展覽而要求繪製的俏貨,以免用真跡運輸或展示出現任何問題,這其實在業內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因為幾乎沒有人能分得清真假,除了對原作非常熟悉,或者是那個留了“扣子”的人。


    不過好在,這行是不能拋頭露麵的,世人都還不清楚我們真正的名字,這既能賺到錢,又避免了些許上門求活的煩惱,多了幾分隱秘感。而童老師,作為我的引路人也好,合作夥伴也罷,借著這幾次的名氣,接到了許多新的任務,一時讓人應接不暇。讓人欣喜的是,技術是財富的開關,這些任務的傭金也水漲船高,十分豐厚,讓我離夢想又近了一步。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就目前的工作,足夠我們再幹上一年半載了,不必為錢而發愁,也能更安心地在這方寸之間繼續深耕,這工作室就快成了我的半個家了。


    記得有那麽一迴,童老師在飯館付錢的時候,錢包打開的瞬間,我無意間瞥見了裏麵夾著的一張照片。那是一張一家五口的合照,照片裏他們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畫麵看上去是那麽溫馨美好。我特別想問一問童老師,照片裏的人都是誰,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咽了迴去,總覺得貿然去問有些唐突,畢竟那是屬於童老師的私人記憶,藏著他心底深處不為人知的情感,我實在不好隨意打探。


    不隻是這張照片讓我好奇,就連我常來的這個工作室,也有著諸多疑惑。就說那三樓吧,我來過這兒的次數都數不清了,可每一次我都沒見到有任何人從三樓上去,或者從上麵下來,那三樓就好像透著一種說不出的神秘感。我隱約得覺得,三樓一定有人居住,但卻每每都完美錯開了,總也遇不到這個神秘的室友。我常常會在心裏暗自猜測,三樓住的到底是什麽人呢?越想越覺得好奇,可又實在找不到答案,隻能把這份好奇默默地藏在心底,偶爾在閑暇時琢磨琢磨。


    那天,周圍的夜色漸濃,路燈昏黃的光灑在街道上,拉出一道道長長的影子。我結束了一天的工作,緩步從童老師的家中走出,他在二樓的窗戶上邊抽著煙邊看著我遠去。我時而迴頭望了望三樓的燈光,心裏的那些好奇,似乎都沒能逃過童老師敏銳的眼睛,他仿佛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可卻什麽也沒說,隻是在我迴頭之際,微微地衝我笑了笑,那笑容裏好像藏著些深意,讓人捉摸不透。


    有一個周末,我們外出辦事,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傍晚,童老師看著我,熱情地邀請我一起去共進晚餐。我想著反正也挺晚了,肚子確實有些餓了,便欣然答應了下來。


    隨後,我熟練地坐上了他的那輛 “侉子”。發動機的轟鳴聲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車沿著街道緩緩前行,帶起一陣微風,吹在臉上涼颼颼的。


    可開著開著,我就發覺這路越來越熟悉了。我仔細觀察著街道和建築,這不正是童老師平常迴家的路嗎?我心裏暗自琢磨著,難不成待會兒邀請我去的飯館就在他家的附近嗎?滿腦子的疑問,又不好直接開口問童老師,隻能默默地期待著。


    終於,我們來到了童老師的家中,站在院子裏,就覺得樓上似有動靜。


    “童老師,您家裏有客人嗎?”


    童老師沒有迴答我,拍著我的肩膀:“走,上樓!”


    當我跟著童老師走上樓畫室的時候,目光一下子就被屋子中間的景象吸引住了。隻見那兒擺放著一張桌子,桌子周圍整整齊齊地圍著三把椅子,給人特別溫馨的感覺。


    這一桌子豐盛又精致的晚餐著實把我給驚訝到了,我瞪圓眼睛,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神情,心裏不住地想著,這到底是誰的手藝呀,竟然能把飯菜做得這般色香味俱全。一盤盤菜肴散發著誘人的香氣,熱氣騰騰地往上冒著,那繚繞的熱氣,香氣撲鼻,瞬間勾起了我的食欲。有紅得透亮的東坡肉,色澤誘人,泛著油光,每一塊都方方正正,燉煮得軟糯又入味;還有翠綠的芥蘭,炒得鮮翠欲滴,淋上醬油,看著就十分清爽。炒花甲中夾帶著淡淡的蒜香;更有那金黃的椒鹽帶魚,邊緣微微焦脆,中間的蛤蜊蒸蛋還透著幾分果凍的模樣。


    “來來來!”童老師遞給我一雙筷子。


    我拿起筷子還有點拘謹,童老師倒是先下手為強,隻見他夾起一塊東坡肉就往嘴裏送,似乎有點燙,他邊吃邊品道:“要吃肉,肥中瘦,好,好,又香又糯!”


    我也不再客氣,夾起一大塊丟入嘴裏,實在是按捺不住內心的驚歎,不由自主地大聲叫道:“哇,這也太好吃了吧,手藝太厲害了!” 那聲音在畫室裏迴蕩著,滿是我對這頓晚餐由衷的讚歎之情。


    “你們倆都洗手了嗎?”


    我抬眼望去,隻見一位模樣楚楚動人的姑娘。她那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被精心地紮成了麻花辮,盤在頭頂,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擺動,透著一種別樣的靈動與俏皮。身上穿著的格子連衣裙相得益彰,透著一種複古的韻味。裙子的裙擺微微散開,恰到好處地襯托出她纖細的腰肢和修長的雙腿,走起路來裙擺隨風飄動,為她增添了幾分甜美可愛的氣息。整個人看起來既優雅又充滿了青春活力,讓人不禁眼前一亮。


    我眼睛望了望菜又望著她:“這是……你……”


    “是我做的!\"女孩幹脆地迴答道。


    童老師對我說:“這是我的孫女,叫童蕾!你們認識認識!”


    他剛剛想介紹我的時候,童蕾發言道:“不用介紹,我知道,你是陳墨,我見過你!”


    “什麽時候見過?!”我似乎很吃驚。


    “地板有裂縫啊!”


    她這麽說倒是把我整無語了,我害羞得點了點頭:“以後稱唿你童蕾吧!”


    “不要,有點生分,叫我melissa吧!”


    “梅……梅麗……沙……這樣讀對嗎?不好意思,是我英文不太好!”


    童蕾此時捂著嘴笑出了聲。


    原來她比我小兩歲,我雖然當時什麽都不知道,但是第六感似乎暗示我,她是童老師唯一的親人了。


    那頓晚餐,真的是令人難以忘懷,讓它注定成為了我此生值得紀念的存在。餐桌上,歡聲笑語不斷,你一言我一語,似乎都有著說不完的話,那些話語裏滿是輕鬆與愜意,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開心、愉快的笑容,整個屋子都被這溫暖的氛圍填滿了。


    等到晚餐結束後,我想幫著童蕾洗碗,被她拒絕了!夜色已然更深了些,童老師招唿我來到小院中,在那棵枝繁葉茂的老樹下擺下了一張小桌,隨後他便開始擺弄起茶具,準備煮茶。我看著他熟練地拿出一包黑茶,將茶葉緩緩放入茶壺中,那黑茶的葉片看上去烏潤油亮,散發著一種獨特的香氣,和平日裏常見的茶葉大有不同。


    童老師有條不紊地擺弄著,等那水在壺中開始翻滾,熱氣騰騰地往上冒的時候。我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開口問他道:“童老師,為啥這間房子就住著你們倆呀?


    我的目光緊緊地盯著童老師,滿心期待著他能給我講講這背後的事。


    童老師的手微微一頓,目光從那煮茶的壺上移開,望向小院的一角,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思緒。隨後,他輕輕歎了口氣,緩緩開口道:“這事兒啊,說來話長。”


    他往小茶杯裏斟上剛剛煮好的黑茶,那茶湯如琥珀般晶瑩透亮,散發著濃鬱醇厚的香氣。他遞給我一杯,自己也端起一杯,輕抿一口後,繼續說道:“多年前,她的父母在國外因為車禍去世了,那時她才六歲,是我和老伴把她接迴來養大的,前些年,老伴也走了,這不就祖孫相依為命了!”


    此時我又忍不住望了望在廚房忙碌著的蕾蕾,她已經忙碌完迴三樓休息了。


    “童老師,你退休工資應該很高吧,返聘去學校上課,可以多賺一份錢,為什麽每天還過得這般辛苦?”


    “因為我和你一樣,有夢想啊!”他說著也看了看三樓的燈光。


    “陳墨,我已是暮年,不知道有多少時間好活,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蕾蕾了……”


    我聽後心中五味雜陳,一時間竟一句話也說不上來。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手中捧著那杯還冒著熱氣的黑茶,仿佛能從這氤氳的氣息中品出童老師和童蕾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


    月光為這小院鋪上了一層銀霜。我望著那微微晃動的茶湯,思緒也跟著飄遠。童老師的話語在我耳邊迴響,那些關於夢想、關於堅持、關於相伴的情節,我不再追問,是因為我明白,有些情感和經曆,隻需靜靜聆聽與感受就已足夠。此時的沉默並非尷尬,而是一種對過往歲月的敬重與敬畏。


    我默默地坐著,一口一口地啜飲著茶,讓那醇厚的味道在舌尖散開,浸潤心田,就如同童老師的故事,慢慢地滲透進我的靈魂深處,成為我記憶中一抹獨特而難忘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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