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夥計腳步匆匆,引著我們往迴趕,我們心裏還正犯嘀咕呢,等到了大廳才知曉,原來是豹爺精心準備了一場午宴,此刻正笑意盈盈地等著我們入席。瞧這陣仗,可見童老師的麵子著實夠大的。也難怪虎爺會為難童老師,這豹爺和虎爺在這地界可是出了名的勢不兩立,雙方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水火不容。童老師如今與豹爺這般交好,在旁人看來,可不就像是選了邊、站了隊。


    所以待在這河澗,我們的處境著實有些微妙。說是安全吧,有豹爺這邊照應著,那些個小嘍囉自然不敢輕易招惹我們;可要說危險呢,虎爺那一邊保不準什麽時候就會因為童老師的緣故,來找我們的麻煩。當時的我,對於盜賣文物這一行裏錯綜複雜的規矩還懵懵懂懂的,隻是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不管是豹爺也好,虎爺也罷,他們幹的本就不是什麽正當營生,都算不上是什麽良善之人。因而我心裏明白,在和他們打交道的時候,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都得處處多留幾個心眼才行。可不能因為一時的疏忽,就給自己招來什麽不必要的禍端,畢竟這暗流湧動的地界,處處都潛藏著看不見的危機。


    豹爺熱情地招唿著我們:“各位小友,請入座,請入座,招待不周,勿怪勿怪!”


    豹爺說話的特色就是經常會把一句話,一個詞,強調兩遍。童蕾坐在我邊上,貼的很緊,我讓她過去一點。


    “童小娘,太熱了,貼這麽近,容易長痱子!”


    “哼,誰貼你了,誰稀罕似的!”


    豹爺與我們共飲一杯後,便客氣地問道:“各位小友,可曾遇到心儀之物?”


    童老師也笑嘻嘻看著我們:“到這裏來,就是給你們長見識的,沒幾個人能有幸與豹爺共一桌席麵的……”


    “豹爺,您那幅唐卡很漂亮,很迷人!”我對豹爺說道。


    “小友,好眼力!那是不可多得的一幅佳作,你感興趣?”


    “我隻是對其欣賞不已,此生能見一麵,已經萬分榮幸,也不虛此行!”


    “小友客氣了,有什麽喜歡的,不妨說出來!”


    此時童蕾貼近我的耳邊說了句:“問問,阿城一錢!”


    於是我鼓起勇氣問道:“豹爺,我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成全!”


    “請講,請講!”


    “我好友善收藏古幣,一直在尋找阿城一錢,聽聞這阿城一錢流傳下來的很少,能見過的人也是鳳毛麟角,我們昨人受高人推引,說您有收藏阿城一錢,可否讓我們一觀,了卻心願!”


    “哈哈哈哈!”豹爺笑了起來:“阿城一錢,不錯,我有,這世上並不多見,但也不是絕對沒有。”


    豹爺隨即吩咐手下去取錢來,童蕾聞後非常興奮,控製不住掐了我一下。


    在那個毫不起眼的小盒子裏,仿佛藏著一個神秘的世界。當盒子被緩緩打開,裏麵的稀罕之物便呈現在了眼前,正是童蕾心心念念許久的阿城一錢。我好奇地湊了過去,和童蕾一同低頭看著這枚古物。我純粹就是湊個熱鬧,對這些古董的門道也不大懂,隻是覺得新奇罷了。而童蕾呢,眼神裏瞬間閃過一抹難以抑製的驚喜,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將那阿城一錢輕輕拿起,先是正麵細細打量,目光在上麵的紋路、字樣間遊走,似乎想要從中解讀出歲月留下的密碼,隨後又翻轉過來,繼續端詳著背麵的每一處細節,那專注的模樣,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了,整個人就像是穿過了時光的隧道,一下子迴到了過去,沉浸在那段古老而神秘的曆史之中。


    就在我也入神地低頭觀察她手中那枚阿城一錢時,掛在我脖子上的三青鳥吊墜,不知怎的,從 t 恤裏悄然滑露了出來,那吊墜在空氣中微微晃動著,泛著淡淡的光澤,似乎也想在這滿是古意的氛圍裏,展現出屬於它自己的獨特。


    “小友且慢,我也有一事相求!”豹爺忽然站了起來,很客氣地對我說。


    “豹爺,有什麽可以效勞的,但說無妨!”


    “你那個吊墜,可否解下,讓我看上一眼,隻一眼便可!”


    我微微皺起眉頭,心裏快速地思量了一番,想著這吊墜拿出來給豹爺看看,應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朋友所贈之物,不會惹出什麽麻煩事兒來。這麽琢磨過後,我便坦然地伸手取下了掛在脖子上的三青鳥吊墜,然後恭恭敬敬遞向豹爺。 豹爺見狀,趕忙伸出雙手,一臉鄭重地接過了吊墜,那神情仿佛接過的是一件無比珍貴、承載著重大秘密的寶物一般。他先是將吊墜放在掌心,翻到正麵,目光緊緊地鎖定在上麵,眼神中透著專注與探究之態,細細地觀察著吊墜上的每一處紋理、每一個細微的雕刻痕跡,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藏著故事的細節。隨後,他又緩緩地把吊墜翻轉過來,期間,眉頭時而微微皺起,時而又舒緩開來,那模樣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似是從這小小的吊墜上發現了什麽值得玩味的線索,又或是聯想到了某些與之相關的隱秘之事。


    豹爺起身走到我身邊坐下:“小友,此物何來啊?”


    “朋友所贈!”


    “這又是什麽樣朋友啊,竟然會將此物贈送於你,這可是我們祖先迴鶻汗國的寶物啊!”


    “豹爺,您認得此物!”


    豹爺邊迴憶著,邊道出了三青鳥吊墜的前世今生:“唐朝時期,武則天從李治手裏接手了唐,為了鞏固自身地位,專心內鬥,殘害名將賢臣。女皇為了穩定外邦,而賜於迴鶻汗國的一枚武曌金漆白玉盤。盤心為三青鳥,這乃神物,普通器物不能使用,亦無人輕易敢繪之,盤底篆刻一字為“曌”,此乃武則天自造之字。”


    “如今盤去了哪裏?”童蕾問道,豹爺,童老師,四毛都看著我,期待著我的答案。


    “我曾聽她說,她不小心打碎了這個瓷器,便無法補救,於是便將中間打磨成了吊墜,佩戴。我們分離之前,她將此吊墜贈予了我,我實不知這其中的含義,今天聽豹爺悉心道來,受益匪淺!”我拱了拱手說道。


    豹爺微微搖了搖頭:“可惜了,可惜了,難怪如此啊!……這可不是什麽瓷器,是玉器,許多年後,通透度本身不好,表麵瓷化,看起來像個瓷器罷了,能擁有此物,身份也是十分顯貴,沒想到一千多年後,老朽還能看到此物,三生有幸。”


    豹爺一臉鄭重,先是恭恭敬敬地站直了身子,那姿態滿是敬重與嚴肅,接著雙手穩穩地將吊墜遞向我,我見狀,趕忙也同樣以雙手接過,這一來一往間,仿佛傳遞的不隻是一件吊墜,更是一種無形的尊重與信任。 豹爺隨後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臉上帶著幾分感慨的神色,緩緩開口說道:“你這位朋友呀,應該是迴鶻可汗的後代呢。就算不是,那也必定是可汗當年非常值得信得過的人。要知道,能把這樣的物件贈予你,足以看出你在對方心中有著極為重要的地位呀。”


    我聽了豹爺的話,心中雖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感到些許驚訝,但還是禮貌地點了點頭,誠懇地向豹爺的告知表達了感謝之意。 緊接著,童蕾也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她雙手捧著那裝有阿城一錢的盒子,小心翼翼地遞向豹爺。豹爺卻笑著擺了擺手,目光中透著真誠與熱情,說道:“你我今日能夠遇見,那就是難得的緣分。你既然是迴鶻人的朋友,那也就是咱們南疆人的朋友了。這阿城一錢,權當是我的一點心意,實在是不成敬意,還望你們務必笑納!”


    我趕忙開口表示這太過貴重,實在不能收受,連連推辭著。可豹爺的態度卻十分堅決,執意要把這阿城一錢送給童蕾,那架勢是非這樣不可了。就在這時,童老師也在一旁勸說道:“這可是豹爺的一片真情實意,你們就別再推辭了,放心收下吧。”


    見童老師都這麽說了,我和童蕾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感激之情,於是便不再推脫,一同向豹爺深深地鞠了一躬,以表達我們心中那份深深的謝意。


    在河澗的這五天時光裏,就像是一場別樣的奇妙旅程。在豹爺那些夥計盡心盡力的陪伴下,我們順利地完成了此次前來的任務。臨行之際,童老師出於感激之情,誠懇地讓豹爺從諸多物件裏挑選一兩樣,權當是酬謝了。可讓人意外的是,這一迴豹爺卻分毫未動,沒有收下任何東西,隻是時不時地把目光投向我,眼神中透著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就在我們準備上車離開的時候,豹爺快走幾步,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那力道很大,仿佛要通過這一握傳達出他內心的鄭重。


    他看著我的眼睛,語氣緩慢而又意味深長地說道:“小友,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有沒有機會呀?”


    我趕忙迴應道:“豹爺,您請講!”


    豹爺微微舒了口氣,滿是期待地說道:“如果在有生之年,有那麽個機會的話,我很想見見你這位朋友,也算是了卻我心頭的一樁心願呐!”


    我聽了,雖然心裏有些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應下了他這個請求,隨後便轉身登上了車。


    這時,豹爺又差遣一名夥計遞給我們一張通行證。這出去的路上要經過好些村莊,每經過一處,都得查驗這個憑證,以此來證明我們攜帶的物件都是通過正當交易得來的,而並非是靠盜取所得。 我好奇地接過那張通行證,仔細端詳起來。那模樣看著就像是一張銀票似的東西,上麵的字跡彎彎繞繞的,像張神秘的鬼畫符,圖文混合,讓人著實難以辨認清楚。不過,在紙張的中間,有著一枚大大的赤色印文,上麵清晰地刻著“廣集堂”三個字,想來這印文就是這通行證的關鍵了。


    迴去的路上,我一直盯著窗外,不時地輕聲問自己,葉穎啊葉穎,你究竟還有多少秘密瞞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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