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鬼川,雷鳴穀。


    直升機降落掀起的狂風卷動沙塵,源稚生提著蜘蛛切和童子切安綱,漠然站在艙門邊等待落地,黑色風衣被吹得獵獵作響,襯裏絢爛的浮世繪隨風滾動。


    “櫻井雅彥現在在哪裏?”


    直升機平穩落地,源稚生快步向著礦洞的位置走去,留守地麵的鑽探組人員,見到來勢洶洶的黑道皇帝避之不及,普通人貿然與大人物扯上關係,向來沒有什麽好事,人家可是帶著兩柄長刀啊。


    “鑽機遇到阻力,為了避免設備損壞,櫻井雅彥正在帶人進入鑽洞查看情況..”


    那台尖端設備很給力,修起來也同樣麻煩,矢吹櫻緊緊跟在源稚生背後,匯報著數分鍾前櫻井雅彥傳迴的信息,鑽探的前期工作,其實不需要大家長親自監督,家族下屬會做好一切之後匯報本家。


    “現在聯係他,不要輕舉妄動,等我過去。”


    源稚生討厭“神”,或者說是憎惡,不管“神”出現在哪裏,祂都會帶來致命的危險,直接的、間接的,祂簡直就像是厄運的化身,所經之處哀鴻遍野,無數人為了祂爭個頭破血流,這種不祥東西,還是早點去死比較好。


    “是。”


    鑽洞下麵可能有危險,櫻神色一緊,迅速將信息發送至櫻井雅彥的通訊設備上,值得天照命注意的目標,不是普通混血種能夠對付的。


    鑽洞底端。


    櫻井雅彥最不想見到的情況還是發生了,鑽機鑽杆在地下超過300米的深度遇到頑強阻力。


    工程組為了保證鑽頭不被損壞,耽誤後續工作推進,他們隻能先暫停鑽探,派人下鑽洞看看是什麽東西比石英岩還要硬,讓合金鑽頭都無法通過。


    “滋啦.....”


    高壓水流撲滅火焰,蒸發起大量水汽,櫻井雅彥站在警戒圈外,不遠處是穿著厚重防護服的施工人員。


    他們手上正端著高壓水槍滅火,剛才卸出鑽杆的鑽洞內噴發大量沼氣,高壓氣體摧毀汽燈卷起焰浪,火焰撲滅之後,整個鑽洞內彌漫著一股惡心的焦臭味。


    “哢啦....”


    最深處,最後幾根鑽杆正在離開鑽洞,土質樣本順著鑽杆迴到地表,櫻井雅彥皺眉注視著腳下悄然變幻顏色的土地,富含沼氣的黑色泥土染上深紅,他抓起一捧紅色泥土,粘稠得像是血一樣,帶著一股燃燒後的異味。


    “退後!離開鑽頭附近!”


    或許是出於直覺的判斷,櫻井雅彥想起來那個該死的傳說,八岐大蛇死後的血骨染紅了水源,沉澱於大地深處染紅沃土,他對著前方查看鑽機鑽頭的人員發出怒吼,隱晦的金色跳躍於眼底,形貌文弱的年輕人,此刻爆發出令人陌生的威嚴。


    “嘭!!


    最後一根鑽杆離開鑽洞,血液一般的水流掙脫禁錮,肆意奔湧噴發,源源不斷的“血”,撐起噴泉一般的華蓋,淅淅瀝瀝灑落在鑽洞深處,黏膩的紅色水流,眨眼間就沒過了腳踝。


    “該死!退後!退出去!”


    莫大的恐懼湧上心頭,櫻井雅彥看見了鑽頭的狀態,難怪它會無法繼續深入,有東西已經把合金鑽頭啃得千瘡百孔,留下密密麻麻的醜陋咬痕,這他媽是地下300米,什麽時候地下河裏,有類似咬合力的生物出現?


    “是魚!數不清的地下魚類!”


    血紅色的水流內,泛起銀河般夢幻的光彩,有幸參與過深潛行動的人,都會對銀河裏的生物感到恐懼,而不是像施工組一樣,還有時間驚歎它們的猙獰美感。


    龍之行刑者,鬼齒龍蝰,高天原內出現過的龍族亞種,它們的巢穴本應在海底深處,現在卻大量出現在赤鬼川流域,“神”的蹤跡,似乎被找到了。


    “嗡嗡....”


    “準備燃油!大量的燃油!燒死它們!不然我們都會死!”


    通訊設備傳來振動,有新的指令來了,但櫻井雅彥沒有時間去看了,拔槍、射擊、爆頭,重複直至彈夾清空,他精準擊斃被鬼齒龍蝰鑽入身體的同事。


    那些嗜血的漂亮小魚,會將生物內部啃噬殆盡,被其鑽入身體,便意味著死亡,他不允許任何鬼齒龍蝰活著離開,龍族亞種一旦侵入人類生態圈,將是世界的滅頂之災。


    “言靈·王權。”


    古奧晦澀的龍文音節震動,龐然重壓落下,沒過櫻井雅彥膝蓋的紅色水麵驟然塌陷,猙獰躍動的鬼齒龍蝰紛紛垂直下落,王的領域降臨,除了豁免者,無人能夠突破邊界。


    “櫻井雅彥,疏散工作人員,櫻,準備好足量燃油,然後,燒光它們。”


    “是!”


    待到工作人員退出紅色水流淹沒的窪地,王權領域迅速收迴,源稚生骨骼重組爆鳴,龍骨狀態開啟,兩柄古刀交織出密不透風的寒光,名家流派劍術切換自如。


    “找到你了...”


    源稚生站在血紅窪地邊緣,黃金瞳熾盛燃燒,肆意收割著災禍的生命,這些深海下的東西,如今出現在地下河,意味著“神”也在附近,狩獵的下一步,可以開始了。


    “大家長!燃油準備好了!”


    “對準窪地扔出去!”


    矢吹櫻和櫻井雅彥各自提著兩個燃油桶,二人黃金瞳燃燒起來,鼓動全身氣力將桶狠狠扔進窪地深處,一抹冷冽刀光極速閃過,櫻用言靈·陰流控製的利刃濺射火花,點燃注入血紅河水的燃油,滔天火勢席卷鑽洞。


    恍若古時代的畫麵重臨,豢養者燃燒鬼齒龍蝰冶鐵,窪地內鬼齒龍蝰痛苦掙紮,想要拚盡全力跳出火海,然而,岸邊守著一位持刀的皇,冷酷無情的鋒刃斬斷了生路。


    “櫻,幫我通知塵君,家族找到了神的蹤跡,地底有大量龍族亞種存在,祂可能在召集眷族,通過進食恢複力量。”


    “好。”


    “塵君,我相信你能改變我們的命運....”


    蛇岐八家對卡塞爾學院沒有信任,源稚生不相信秘黨,也不相信昂熱,前者是貪婪自私的吸血鬼,後者是滿腦屠龍的老瘋子,這些隻想瓜分龍族遺產的勢力,巴不得將東瀛作為主戰場,打個天翻地覆去屠龍。


    他們唯一一致的方向隻有埋葬神,但後續存在的利益糾葛,曆經數次戰爭和清洗之後的蛇岐八家,不一定能夠頂得住秘黨的壓力。


    蛇岐八家,於公於私,他們都需要一個破局者,或者說是長久的盟友,所向披靡的暴力,底蘊深厚的背景,足夠親近的關係,源稚生想不出比嬴淮塵更合適的人選,他們一家人都承著人家的恩情,支持誰已經無需再多慮。


    .......


    新宿區歌舞伎町。


    黑色勞斯萊斯龜速行駛在街道上,它已經在街上兜了一圈又一圈,似乎怕驚擾到車上的大人物,車技精湛的司機,愣是開出了人力推車一般的遲緩感,路邊有好奇的店主議論紛紛,真是捉摸不透有錢人的想法,


    “6號須彌座,數十名黑龍衛看守,被俘的酒德麻衣詭異消失,卻捕捉不到任何痕跡,雨林裏出現的那個家夥,又插手了,看樣子他對手下還算重視,若他的目標也是白王聖骸,我應該如何處理....”


    三日前,酒德麻衣就在數十道目光注視下憑空消失,詭異至極的一幕,讓黑龍衛們鬱悶至極,嬴淮塵知道那是酒德麻衣的“老板”出手了,近乎時間暫停一樣的變態能力,著實無跡可尋。


    “昂熱校長明明出現在須彌座,戰鬥全程卻近乎神隱,他的行為目前還有些看不透,暫定為不穩定因素....”


    3號須彌座,昂熱參戰的身影被記錄,但後半段完全處於空白狀態,他究竟在海域上做了什麽,無人能給嬴淮塵確切的答案,一位s級時間零混血種,沒有同等的存在進行博弈,想要隱藏行動太輕鬆了。


    “王將與其說是狡猾,不如說是怕死惜命和過分謹慎,每一次行動都不用真身介入,遠程操控著高度龍化的傀儡和死侍進行戰鬥。”


    “我是不是能理解為,他的正麵戰力遠不及我,還有那惡心的梆子聲,會輕鬆廢掉我方兩名皇血後裔....”


    “神逃離了墳墓,默默等待複活的契機,王將不會放過祂虛弱的絕好時機,竊取權柄的機會,僅此一次,贏家獲得一切,敗者失去所有.....”


    王將並非殺不死,太古時代的至尊都會駕崩,一名尚未成為純血龍類的混血種,有什麽資格稱得上一句不死不滅,嬴淮塵不會再小覷陰謀家,但對方真身的實力,必然在他之下。


    “半島酒店的襲擊,繪梨衣使用審判,龍血的侵蝕進一步加劇,想要逆轉她的身體,時間不多了...”


    “有源君一家的存在,蛇岐八家會全力支持我的行動,校長交給姑姑負責,我唯一需要小心的,其實是那個可能掌控煉金七王國的幕後人,他或許會搶奪戰果.....”


    窗外緩緩倒退的街景,映入漆黑深邃的瞳,嬴淮塵思緒飄飛到九霄雲外,思考著東瀛一係列的事件細節,算上雨林出現的神秘人,東瀛地界上已有四方混血種勢力介入,白王遺產,群獅環伺。


    “.......”


    繪梨衣縮在溫暖的懷抱裏,靜靜盯著陷入沉思的少年側臉,模樣安靜又乖巧,不打擾不催促,任性、胡鬧,從來不會出現在她的身上,她學會的隻有撒嬌和體貼,塵君好像比哥哥還要累,他想的東西都好複雜。


    曾經每一次被哥哥帶出門吃飯,車窗外流動的街景,就是女孩難得觀察世界的機會,短暫而又美好,讓她總是期待著下一次,現在繪梨衣覺得不需要了,有塵君陪著她,世界喜不喜歡自己,好像也沒那麽重要了。


    “繪梨衣,我們去買玩具吧?”


    思考結束,車窗外循環數次的景色,代表著枯燥的等待,嬴淮塵側過頭,女孩那雙玫紅色的眸子裏像是蘊著光,僅是映入他的音容,便會泛起醉人的悅色。


    “好~!”


    等待,對於繪梨衣而言,那是一種早已習慣的狀態,不過現在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會得到最溫柔的迴應,像是罌粟一般讓人沉淪,她不願意失去,任何打破現狀的因素,都應該被審判斬碎。


    “在前麵的玩具店停下吧。”


    散步的終點是繪梨衣選的,她對那家才開起來的玩具店情有獨鍾,或許是上次購物時發生的故事留下了印象,也可能是她喜歡每一個留下迴憶的地方,種種原因影響,讓黑道小公主不惜繞遠路再來消費一次。


    “是!大人。”


    司機有些麻木的心,隨著嬴淮塵一聲令下活了過來,鬼知道他經曆了什麽樣的高壓精神折磨,麵對職業生涯最強的挑戰,他真的快到極限了啊!


    “啪嗒。”


    “繪梨衣,那個.....”


    推開車門,繪梨衣急匆匆的率先下了車,在嬴淮塵充滿無奈與寵溺的目光下,她抱下放在副駕駛座上的折疊輪椅,將其拉開之後,拍了拍靠背,等著使用者乖乖就位。


    “走吧。”


    “嗯~。”


    一襲黑衣的嬴淮塵自然地坐上專座,黑裙紅發的女孩開心推動著輪椅,她很享受照顧塵君的感覺,街邊路上投來些許奇異的目光,腦補著財閥家殘疾兒子與貼身漂亮近侍的十八禁故事,他們絕對想不到,這是兩柄行走的審判之劍,隨時能覆滅整個新宿。


    “嗡嗡.....”


    “塵君,神蹤鎖定,位置,赤鬼川地下河。”


    “收到。”


    衣兜內傳來振動觸感,嬴淮塵摸出手機,屏幕上矢吹櫻代源稚生發來的訊息很短,卻足以決定下一步計劃的展開時間。


    “白色皇帝,我們的未來需要你,隻能請您痛快的去死了。”


    嬴淮塵眼底泛起熾盛的金,如若新王登臨王座,才能抹去悲劇生發,那麽,從踏上腳下的土地開始,他就不再有任何退路,祂們死去,祂們歸來,朽滅於曆史,重生於現在,輪迴的概念,似乎在祂們身上得到印證。


    比起龍族而言,人類與混血種的生命短暫而又脆弱,真是令人嫉妒的天賦,也是令人渴望的終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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