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一場盛大的神顯。


    這個殘酷的世界沒有真相,隻有不同視角下的既視。


    命運以悲運燃燒不休,不被燒死的唯一解法,是活在火中。


    現在,火滅了,斬碎命運的人顯身,那刺耳的悲絕,被掐住燼滅的咽喉,狠狠砸落在地。


    “您不該來的.....”


    櫻井小暮癡癡看著男人的側臉,渾然不覺手上的玉杯與藥劑被拿走,她本就做好了赴死的打算,比起死於蛇岐八家大家長刀下,看著心愛之人的臉死去,更容易滿足她生命最後時刻的期待。


    “蠢女人,那麽急著離開我?你還要做演出的觀眾,留好的座席,不能無人問津。”


    風間琉璃讀懂了女人眼底的眷戀與愛意,牛郎界的魁首又如何能看不明白櫻井小暮的心意,她願意為了保護他的安全去死,以生命阻斷蛇岐八家繼續探尋下去的路徑。


    “源君,縱火燒山,可是重罪。”


    木料焚燒產生的嗆鼻煙塵四散,焰光向皇帝的權柄低頭,獻上敬服於威儀的默然歸寂,櫻井小暮手上的白鞘長刀,不知何時落入嬴淮塵掌握之內,木刀橫掃,淩冽刀風斬出,極樂館內缺氧窒息的環境如迎新生。


    “塵君,你選擇站在猛鬼眾那邊,站在鬼的陣營?”


    源稚生左手緊握蜘蛛切刀鞘,瞳孔染上璀璨的金色,蛇岐八家鏟除猛鬼眾的決意已定,在猛鬼眾徹底毀滅之前,他們一步也不能退,一刻也不能停,任何半途而廢的行為,都會讓之前付出的代價變得毫無意義。


    “我從來沒站在任何一邊,所謂的立場,不過是你們單方麵的定義。”


    不論是蛇岐八家還是猛鬼眾,他們沒有資格左右嬴淮塵的行動與決定,古秦嬴氏是自由的第三方勢力,卻有著掀翻整個棋盤的能力,東瀛任何一方獲得其臂助,都能擁有翻盤的資本。


    “源君,你全身心投入到蛇岐八家與猛鬼眾的戰爭裏,究竟是為了擔起新任大家長的責任,還是在逃避殘酷的事實。”


    人們往往隻相信親眼看見的事實,當你懷疑的對象與自身有著濃厚堅固的感情基礎,想要摧垮長年累月建立的信任,那便隻有讓其目睹血淋淋的現實與真相,方法殘酷,但勝在有效。


    “你到底知道些什麽,又為什麽要護著家族必須收容的惡鬼?”


    “我所知道的真相,不過是蛇岐八家大家長應該知道的內容。”


    輕描淡寫的話鋒,刺痛源稚生煎熬月餘的靈魂,一係列往日忽略的細節,澆灌著懷疑的種子,他心緒有些恍惚,源氏重工年輕的主人,似乎從來都不知道大廈裏麵埋藏著什麽樣的秘密。


    “源君,評判惡鬼的標準是什麽?蛇岐八家總是將自己放在至高點,隨意撥弄他人的命運,你們一句話,惡鬼就要失去人生與自由,關進暗無天日的牢籠了卻餘生,掙脫牢籠的鬼,又有誰願意迴去。”


    鬼失去自由與未來,因此成為撲火的飛蛾,隻為了看一看外界的光,他們長久壓抑的內心,早被本家的不公、憤怒與仇恨扭曲。


    “單純按照血統判定,你的妹妹也很危險,可你們還是把她當成可憐的人型兵器使用,擅自剝奪了她正常生活、了解世界的權力。”


    “你曾經親手將利刃捅進風間琉璃的心髒,那個蛇岐八家認為、可能、也許會暴走的惡鬼,''幸運''的沒有死在井下,現在還好好站在你的麵前,血統穩定得像一潭死水。”


    “你們過度自由的評判標準,真的符合你心中的正義與期待?”


    “源君,別再欺騙自己,背後操縱一切的人,一月時間,憑借你的判斷力,還看不出一點端倪嗎?!”


    古奧威嚴的黃金瞳點燃,嬴淮塵納刀於身側,淩厲劍勢渾然天成,給予源稚生強烈至極的壓迫感,世上總有些特殊的人,天賦近乎無解,從他年幼握劍之時,就注定會踏上劍道絕巔。


    “稚女....我真的錯了嗎?”


    罕見的痛苦之色浮現,源稚生不想懷疑一手將自己培養成人的老人,也永遠忘不了那個枯井下死去的山中少年,每一次看見風間琉璃,他內心深埋的悲傷,就會像海嘯一般衝擊著孤寂的心島。


    “老爹....會是你嗎?為什麽一定要.....”


    經過嬴淮塵近乎明示一般的指點,源稚生在瘋狂打壓猛鬼眾勢力期間,憑借新任大家長的權限,看見了太多平日裏忽略掉的東西。


    “哥哥,我們被人當成玩具擺弄的漫長日子,也該結束了。”


    “橘政宗、王將,實際上是一個人呐。”


    風間琉璃\/源稚女眼底爆燃的恨意與殺氣如同地獄修羅,任誰被人當作玩偶擺弄二十多年的人生,得知真相的那一刻,都會恨不得將始作俑者撕成粉碎、生啖其肉。


    “那個卑鄙陰暗的渣滓,一手排演兄弟相殘的劇目,掀起兩個勢力不止不休的仇恨與爭鬥,他躲在暗處會看得很有成就感吧?”


    “親愛的天照命大人,您不覺得東瀛惡鬼的產量太高了嗎?那些被活捉的惡鬼、實驗體,究竟是活在黑牢裏,還是被有心人抬進了實驗室?”


    “猛鬼眾的實驗也會有停滯期,但有時候暗麵會流通藥效更劇烈的進化藥。”


    “在猛鬼眾沒有進行實驗的日子,外麵仍舊有源源不斷的暴走者流竄,他們失控之前到底是鬼,還是人呢.....”


    處理暴走的惡鬼,早已成為執行局的日常,每當源稚生用刀鋒劃過那些惡鬼的脖子,就意味著一個看見短暫自由的生命劃上句號。


    可當這一切翻轉,普通人被人強行摁在實驗台上,注射不明物質的藥劑,變成醜陋的怪物,又被自詡正義的衛道者斬殺,點綴著血染的榮耀,一切都變得諷刺且滑稽,足以崩碎一個人的信仰與堅持。


    “........”


    風間琉璃冰寒刺骨的言語,恍若壓塌源稚生內心最後一絲僥幸的山岩,兩月前,源氏重工22層受到神秘死侍的屠殺。


    本家引以為傲的防線形同虛設,一整個樓層的精銳無聲無息死於非命,也隻有能夠調動輝月姬的人,才能讓死侍隨意出現在源氏重工高層。


    本家執行局內,有一批遊離在源稚生管製外的神秘隊伍,活動路線來往於源氏重工地下層與東瀛各地。


    根據矢吹櫻的調查,他們每一次出任務,不久後那個地方就會出現暴走的惡鬼,也就是注射進化藥失控的死侍,兩月前,他們正好去過源氏重工22層,被趁機入侵的愷撒等人看見了死侍肆虐後的慘象。


    “唿.....,鐵穹神殿,下麵有一個隱秘的區域,裏麵到底有什麽,我還不確定....”


    有的時候,直覺真是個可怕的東西,源稚生唿出一口煙霧,強行逼著自己思考下去,家族資金有一筆長期且隱秘的支出,用於購買各種肉類產品。


    每日上百噸的生禽肉類,被小型潛水艇拖送至鐵穹神殿的水道船塢,又由一群陌生的家族成員接手,到底是什麽樣的東西,能夠每天持續消耗百噸生肉,其中涉及的猜測令人不寒而栗。


    “確定什麽?親愛的哥哥,您敬重的政宗先生可是在豢養死侍呢,穩定繪梨衣血統的血清,到底是怎麽來的,可以好好查查哦~。”


    風間琉璃像是在報複似的進行補充說明,他現在可不是源稚女,那個對於兄長百依百順的山中少年,被他死死壓製在體內,那麽多年的痛苦,全部來自於該死的亡魂與奉行愚蠢正義的哥哥,他罵兩句又怎麽了?


    “很好,源君,你保持著判斷力與理智,正在掃除蒙蔽你的髒東西...”


    白鞘木刀插入地麵,嬴淮塵欣慰地點了點頭,源稚生不是盲目的人,隻是缺少一個告訴他事實方向的引導者,一月時間,懷疑的種子茁壯成長,直至生根發芽,第三把鑰匙也脫離了橘政宗的pua,東瀛的執棋者,不再是那個二十年前的亡魂了。


    在東瀛這種地方,嬴淮塵守護的人很有限,交換生小組的成員,繪梨衣與她認可的親人,達成交易的風間琉璃\/源稚女,至於善淶姑姑,以她的實力加上百名精銳黑龍衛,該擔憂的應該是被她盯上的“幸運兒”。


    “我會調查清楚源氏重工隱藏的秘密,也會去找老...政宗先生對質。”


    蜘蛛切刀柄承受著不該承受的壓力嘎吱作響,源稚生大概清楚了整個事件的脈絡,心底湧上的刺骨寒意難以抑製。


    長達二十年的布局,他和弟弟、妹妹都是野心家棋盤上的棋子,可以想象,等到他們被消耗殆盡、榨幹價值之時,就會被幕後黑手無情拋棄。


    “嗬,真是可笑的執拗與僥幸,麵對算計自己人生的死敵,您還能給對方解釋的機會?不愧是哥哥呢。”


    風間琉璃極盡諷刺之詞,似在嘲笑源稚生可笑的留有餘地,源稚女人格縮在心底一角呐呐無言,他們這些瘋子,或許從生下來的時候開始,就注定是矛盾的,命運的悲運作弄於他們,現實的殘酷又在無情鞭撻。


    “我隻想問清楚,他到底想做什麽.....”


    源稚生臉上湧出明顯的倦色,不僅是近些時日的征戰與奔波,還源自接觸真相後的心累,他罕見的開始迷茫,不知道偌大家族的未來在何方,肩上承擔的責任,來自於釀造自己人生悲劇的幕後黑手,真是可悲啊。


    “源君,不要驚動他,親眼見到你想知道的一切後,安靜等到我們探索極淵結束。”


    嬴淮塵說過要讓橘政宗在最巔峰的時刻跌入深淵,這一場籠罩整個東瀛混血種世界的劇目,還需要繼續下去,他需要亡魂做好最後的步驟,至於出演者謝幕致辭的光鮮活兒,就由他勉為其難代勞好了。


    “我知道了,我不會擾亂你的安排。”


    黃金瞳熄滅,源稚生不再反駁,默默離開極樂館廢墟,疲憊的身影不再挺拔,像是隨時都會倒下,蛇岐八家新任大家長,一點也不風光。


    “風間琉璃,你這張嘴真夠毒的,小心源君心灰意冷,以後沒人給你當哥哥。”


    顯然,嬴淮塵心情不錯,東瀛的局麵正在按照他準備的軌跡進行,那個站在幕後、操控牽線木偶的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發現,操控木偶的絲線已經全部斷裂。


    “不稀罕,我並不想再被人捅一刀。”


    風間琉璃語氣間充斥著不屑,談及源稚生柔美的麵容都變得冷硬起來,他隻有目光落在身邊靜靜侍立的櫻井小暮身上時,才會閃過柔軟的色彩。


    “姑且認為你說的是實話好了。”


    嘴硬的死傲嬌罷了,嬴淮塵心底吐槽一番,熾盛的黃金瞳亮起,狂暴風流湧動,托舉起權柄的釋放者,折騰這一會兒時間,快到淩晨了。


    “帶著櫻井小姐去安排好的地方吧,最近不要再到處亂跑了。”


    風間琉璃在“王將”附近難有自由,在徹底毀掉“王將”之前,最好的辦法是將兩個人分割開來,隻要聽不到特殊的梆子聲,對方想要使用趁手的“工具”,也是難以有任何成效。


    “塵君的吩咐,我自然會聽進心裏。”


    風間琉璃的“桀驁不馴”隻針對源稚生,在大多數人麵前,他都是那個風靡東瀛的牛郎和天才歌舞伎演員,溫文爾雅、善解人意,相處起來令人如沐春風,算起來,塵君救了他們不止一次,他都有些不知道怎麽報答,或許隻能獻上生命迴報了吧?


    “感謝大人相救,櫻井小暮此生無以為報。”


    櫻井小暮望著踏風離去的嬴淮塵,內心滿是慶幸與感激,那等耀眼到灼目的人物,如同高居天上的神明,能夠為他們這些沾染罪孽的鬼付出,已是一生無以迴報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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