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鐵皮火車吞吐著白色煙跡,不急不緩地行駛在山間鐵軌上。


    有著“東瀛第一慢火車”之稱的「釧路濕地norokko 號」小火車,以平均時速30公裏的速度行駛在釧綱本線上,穿梭於「釧路車站」、「塘路站」和「川湯溫泉車站」之間。


    乘客可以在中途站下車觀光,尤其是「釧路濕原」,這裏是北海道道東的國立公園,叢林、沼澤中甚至能看到北狐的蹤跡,運氣好的話還能看到蝦夷鹿和丹頂鶴。


    這條一路緩行的觀光行程,全程耗時頗多,火車每經過一個小站就要停留休整片刻,待到旅客們將一路上的好景致賞完之時,正好抵達終點。


    經過標誌性的景點,列車駕駛員刻意放緩車速,便於旅客拍照留念與欣賞美景,窗外微風輕拂而過,汽車無法經過的濕原地帶美景一覽無餘。


    “塵君,真的有北狐!好可愛!”


    車廂內,列車為觀景而製的開闊車窗前,繪梨衣乖巧扶著護欄,一襲chanel黑裙配上同色絲襪,腳上踩著純黑瑪麗珍平底鞋,暗紅色發絲順著微風輕舞,繡著金線雛菊的純白發帶若隱若現。


    她玫紅色眸子盯著濕地一閃而逝的狐影,憑借混血種極強的目力,捕捉住一閃而逝的好景致。


    “是的,很可愛。”


    麵向車窗外方向的座椅上,嬴淮塵點亮威嚴的黃金龍瞳,溫柔附和著女孩的雀躍,他慵懶靠坐椅背用手撐著右臉,他的眸光根本就沒有望向窗外景致,似乎隻容得下女孩的身影。


    “塵君騙人,你根本沒有看!”


    繪梨衣鼓著小臉轉身,走到嬴淮塵的身邊坐下,自然環抱著他的手臂,她眸子緊緊盯著那張怎麽看都看不膩的臉,似乎這就是她發泄“不滿”的唯一方式了。


    “比起列車窗外的自然景致,我覺得還是繪梨衣更可愛。”


    嬴淮塵對感情的表達從來不會矜持,喜歡就是喜歡,愛就是愛,溢於言表、忠於內心,那種埋藏在心底的愛意太過卑微,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表達,對方永遠不會知道你愛她。


    “唔~!塵君,這是犯規~!”


    需要、想念、依賴、喜歡、愛戀,情緒色彩愈發豐富,直至融合升華,繪梨衣匱乏的詞匯不知如何形容心緒,隻能羞紅俏臉鑽個滿懷,從眼前之人闖入她的世界開始,命運似乎就不一樣了。


    “犯規就犯規好了,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守規矩的人。”


    嬴淮塵輕柔擁著撒嬌的女孩,細心整理著她被微風撫亂的發絲,他喜歡平靜的日常,但有些事情無可避免。


    例如繪梨衣被龍血侵蝕的身體,他內心有了大致的解決方向,就是不知道實際操作起來能否成功,一個弄不好,人生可能在東瀛結束了呢。


    “咚咚.....”


    “請進。”


    “抱歉,打擾您們了,櫻井明會在下一個站點上車,請問您需要我們怎麽做?”


    車廂門外,輕巧的敲門聲響起,矢吹櫻得到迴應後推門而入,恭敬詢問著嬴淮塵的下一步安排,她今天的打扮與日常裝扮完全不是一個風格,具體點來說,就是從一位嚴肅冷酷的秘術禦姐,搖身一變化作清純呆萌的女高中生。


    “下一個站點,開放這節車廂的使用權,按照源君之前的布置,由櫻小姐負責接觸櫻井明。”


    根據蛇岐八家獲取的情報,櫻井明是血統暴走的a級混血種,脫離本家的掌控,注射大量新款「莫洛托夫雞尾酒」,並殘殺十五名女性在逃,本家對其處理方案是就地格殺,避免傷及無辜群眾。


    這個任務本應由源稚生親自完成,結果正好嬴淮塵與繪梨衣想要短途旅行觀景的路徑,與櫻井明逃亡路線重合,他便將任務放心的交給塵君順手處理,帶著另外三個容易整活兒出來的危險分子去參觀黑幫火拚了。


    “諸位不用將注意力放在我和繪梨衣的安危上,櫻井明就算當眾暴走,也不過是一隻悲哀的螻蟻,按照你們的方式先處理他。”


    嬴淮塵有些時日沒有戰鬥了,或許是一時技癢,也是在好奇最新的款「莫洛托夫雞尾酒」,它到底能將混血種血統激化到何種程度,要是沒有太大的副作用,他是不是能給自己打上一針?


    “是,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矢吹櫻恭敬點頭應是,一禮後退出車廂,可悲的櫻井明,還不知道他的逃亡,已經變成他人戀愛短途旅行內的餘興節目,惡鬼想要渡過彼岸,神話杜撰裏麵的情景,哪有那麽容易實現。


    晃晃悠悠的散漫列車抵達下一個站點,新的乘客們湧入車廂,大多都是年輕的男孩女孩,充斥著青春的氣息。


    畢竟喜歡搭乘這輛火車的旅客,多是東瀛修業旅行的高中生和熱戀期間的情侶,誰又會拒絕看著窗外美景的同時,還有喜歡的人陪在身邊呢。


    車廂很快被新旅客們占滿一半,火車汽笛鳴響,再度開啟觀光的旅程,男孩女孩們對著窗外的景致指指點點,卻不太敢高聲喧嘩。


    嬴淮塵與繪梨衣所在的位置處於車廂中央,四周空位無人主動靠近,不算大的車廂仿佛割裂開兩個世界。


    旅客眼中的他們實在太過耀眼,不論是穿著、相貌、還是氣質,都仿佛與青澀的學生、普通的情侶們不在一個維度。


    他們覺得自己可能遇見了大財閥家的公子小姐出來散心,有些人已經想著換一節車廂,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塵君,為什麽?”


    繪梨衣抬頭環視四周,隱隱有些悲傷,空蕩蕩的座椅,刻意壓低的聲線,不敢對視的目光,她與塵君就像是被世界拋棄的存在,不被接納,不被認可。


    “因為弱小,所以懼怕。”


    “繪梨衣,我們無需為取悅他人而活,遵從內心的想法,做喜歡的事情,守護珍視的人,才是人生的意義。”


    “而且,我會一直陪著你,孤獨也不可怕。”


    “繪梨衣有塵君就夠了,再加上哥哥。”


    耳鬢廝磨之間,嬴淮塵溫聲細語哄著女孩,繪梨衣是特殊的,單純到蒼白的生活軌跡,讓她從前都無法理解何謂真正的孤獨,他需要做的是引導與陪伴,孤獨與孤獨相遇,衍化為共生的相依。


    ........


    8號車廂,氣溫逐漸升高,許多旅客脫下外套,有些疑惑暖氣的溫度異常,很快又被友人或戀人的招唿聲吸引注意,將問題暫時拋之腦後。


    “真是美妙的氣息,青春麽.......”


    櫻井明所在的8號車廂坐上半數旅客,青春?他好像沒有這種奢侈的東西,封閉的高牆,後來的單人宿舍,表格上劃不完的紅與綠,壓抑又平淡。


    車廂內有些鬧騰,獨屬於年輕男女的朝氣,情侶之間情意沸騰的荷爾蒙氣息,他隱晦打量著獨自踏上旅途的“女勇者”,就像是毒蛇在挑選可口的獵物。


    很快,目標鎖定,一名獨行的女高中生,看起來十八九歲左右,幼稚的貓發卡,穿著略顯緊湊的高中校服,她背著的雙肩包上掛著布貓玩偶,上麵繡著秀氣的“小圓”。


    少女充滿青澀的氣息,比起櫻井明之前獵殺的十五名女性而言,實在是有些寡淡無味。


    “有點意思...”


    他以挑剔的目光隱晦注視著獵物,發現少女身材意外的有潛力,清純之下隱藏著火爆的曲線,偶爾換換口味似乎也不錯?


    少女充滿猶豫的目光,逃不過櫻井明的觀察,對方似乎在想如何搭訕自己?混血種都有著一副好皮囊,對於普通人的吸引力更是致命,如同高等物種對低等物種的生命本源相吸,這也是櫻井明容易得手的原因之一。


    “小圓?要過來一起看風景嗎?”


    櫻井明揚起笑臉,眼底卻是冷冽的寒光,胸腔間躁鬱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燒,他需要發泄,鮮血、香氣、血肉,什麽都好,必須狩獵了。


    “是?!是緒方圓,可以嗎?”


    名為緒方圓的女孩從座椅上彈起,就像是上課期間被老師點名提問,一臉正經地迴答著“老師”的問題。


    “當然,我是櫻井明,注定相逢的緣分,值得我們一起賞景。”


    “謝謝您!”


    少女白癡般的燦爛笑容有些晃眼,櫻井明臉上浮現人畜無害的笑容,內心卻藏著將獵物啃噬殆盡的惡意,他有些享受了,無知的小綿羊落入魔爪,也蠻有意思的嘛。


    “您也是在獨自旅行嗎?”


    緒方圓小心翼翼地走到男人身邊坐下,似乎一點不知道自己落入毒蛇精心編織的陷阱。


    “是哦,去小樽看看。”


    “誒?真巧,我也是去小樽,為了埋葬小黏.....”


    “小黏是?”


    “一隻貓.....”


    話題就此展開,緒方圓單純得不像話,從陪伴自己的貓咪死去,到自閉症治療導致父母分離,幾乎對陌生的櫻井明無話不談,可怕的是狩獵者竟然沉浸在少女的悲傷故事裏,短暫被莫名其妙的情緒壓過了欲望。


    “各位乘客請注意,現在播報緊急通知,8號車廂空調係統失控,車廂溫度明顯升高,列車員將對其進行緊急檢修,請乘客帶上行李轉移至貴賓車廂,為表示歉意,列車組為各位準備免費下午茶......”


    “我說怎麽越來越熱了,原來是空調壞了啊?”


    “可以去貴賓車廂誒,正好快到峽山大橋了,三倍票價的車廂。風景比這裏會好很多,快走啦!”


    “還有免費下午茶,不是賺大了嗎!gogogo!”


    列車員的播報聲從廣播內響起,周圍嘈雜議論漸起,櫻井明驚覺迴神,他在幹什麽?竟然跟一個愚蠢的獵物大談人生哲理?貓死了、人自閉了關他屁事?他不過是將對方當作狩獵的對象。


    “櫻井明學長,你要一起去貴賓車廂嗎?那裏的風景會很好誒?”


    緒方圓坐在位置上沒動,本就沒有坐滿的車廂很快就空了下來,8號車廂僅剩下獵物與獵人相鄰而坐。


    “.........”


    絕佳的狩獵時機,不過是針對自己的,櫻井明沉默了,混血種敏銳的五感,讓他感知到死亡逼近的氣息,兩道逆著人流而來的腳步聲,愈演愈烈,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如同君王的威壓,讓他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似是興奮,似是恐懼。


    隱藏在長袖下的注射器推入靜脈,絳紫色的藥劑灌入體內,櫻井明渾身驟然緊繃震顫,他毫不猶豫注射最後一支「莫洛托夫雞尾酒」,恐怖的力量浸入血液,激活血脈內深藏的力量,逐漸蔓延至四肢百骸。


    “緒方圓,你耍我?”


    因痛苦而震顫的聲線,沒有怨恨與憤怒,隻有死寂般的平靜,櫻井明注視著眼前淡定的少女,知道這就是本家執法官誘捕他的圈套,真是投其所好,可惜他死前,還被一個該死的假故事感動了一把。


    “緒方圓沒有戲耍你,她不過是矢吹櫻編織的虛構人物。”


    表層衣物撕裂,下方露出矢吹櫻掩藏的黑色連身甲胄,由特細纖維和金屬絲混合紡織,就像第二層皮膚一樣緊貼身體,數十柄鋒銳刀刃與護住要害的鋼片鑲嵌其上。


    “櫻小姐,可真是好演技啊,源君也真是舍得,讓你親自上陣拖住目標。”


    “您過獎了,不過是任務需要的設計。”


    車廂門被打開,又被隨手關閉,嬴淮塵牽著繪梨衣來到8號車廂,刺目如熾陽的黃金瞳點燃,古老秦篆環繞若隱若現。


    “言靈·王權。”


    海潮般的壓力降臨,整個8號車廂都向下一沉,櫻井明與其身下座椅被一同垮在地,血統與權柄的絕對壓製,將他注射藥劑後產生的妄想狠狠撕碎,他遇見的是比本家執法官更加恐怖的怪物。


    “呃啊!!”


    困獸的怒吼聲嘶力竭,青色龍鱗攀附雙臂,青色痕跡橫亙臉龐,兩隻脫離人類特征的巨大龍爪拖曳在地,櫻井明撐著重力起身,赤金色瞳孔溢出鮮血,完全失去高光,狂暴的藥劑激活,摧毀了他的視神經,他現在就像是一隻純正的野獸,憑借本能、氣味、感知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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